唉,老爹这张嘴,顺带着把旁边的老妈都捧了捧。
“桃桃,你屋子那么大,再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不成问题是吧?爸爸小时候和一群师兄弟挤大通铺,兄弟之间的感情挤着挤着就出来了。”老爸笑着。
其实这才是江野最不乐意的原因。十七八岁的少年,爸妈进他房间都要敲门,领地意识不亚于一头雄狮。突然蹦出来个陌生人要住进他的房间,凭什么!
让汪橙住进来,天知道得住到什么时候。
江野想,他逼我穿粉色内裤、欺负高格、处处想压我一头,这些账都还没算清呢。
还有,他到底是不是私生子?
即便这些全部不再计较,就他整天顶着那张死了爹的脸,想想都会做噩梦。
呸呸呸,一不小心把老爸搭里头了。
江野说:“爸,你们不是快回来了么?等回来再说吧。”
“你可以先把自己房间布置一下。”老爸口气里带着失望,也带着他做父亲的威严,还有些做团长的决断风格。
“好歹等我有时间吧!”江野怒了:“我天不亮就出门,这会儿才回家,饭还没吃作业也没写完。您倒好,从头到尾满嘴都是橙橙橙橙,你问过桃桃半句吗!都是水果,心咋那么偏呢!”说完委屈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江野要疯,在这个二居室里恨恨地转来转去,潜意识里想看看除了他的房间之外,到底能不能留出个空间给汪橙住。
踢踢桌子、挪挪椅子,神经兮兮连沙发缝里都瞅了一眼,最后以失败告终。
毕竟不是要养只蝈蝈,那是个一米八几、长胳膊长腿的大活人。
江野没睡好,一晚上怪梦连连。一会儿梦见劈叉把大胯掰折了,一会儿梦见穿着粉红内裤满街无处躲,一会儿又梦见老爸指着汪橙让他叫哥哥,他们俩父慈子孝,自己被遗弃在角落。
三四点钟的时候猛然惊醒,再难入眠。
也是这个时候,汪橙才回学校。被江野搅横插一杠,他一出香茗园就去了西餐厅打工,片刻都未曾耽搁。
被叫醒的宿管没有好脸色,尽管老唐提前打过招呼。
开了宿舍门,他不耐烦地说:“同学,天都快亮了,你这样太不合规矩了!”
汪橙也没能想到,说好凌晨前就能结束的工作,被拖到现在。
第二天江野打着哈欠进了教室,瞧见汪橙在桌子上趴着。回到座位时,发现他睡得很死。
整个早读,汪橙都没起来,动都没动一下。
第一节 课上课铃响的时候,江野想过要不要叫醒他。
叫与不叫,似乎因为面子而成为一个艰难的问题。
江野停下了转着的笔,突发奇想,我再转一次,笔尖要是对准了你,我就叫你起来。否则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老天都不帮你怪谁去?
想到这儿还偷偷笑了笑。
过道那边的刘子轩插足进来,扰乱了江野还未开始的天人斗争。
“醒醒嗨橙哥,上课了上课了。”他连推带搡,暴力地把汪橙叫醒。
汪橙艰难地折起了身子,双手捂着脸,眉头锁着、烦着、厌着,总之是不爽。
他长长吸了口气,放下手时,江野瞧见他脸上被压出来几道印子,很红很深,嘴唇上也很干燥。
汪橙忽然说:“丁丁,有水吗?”说着转头看着江野。
什么鬼?江野迷茫地看着他。
这时候汪橙才完全醒过来,他看了眼教室,扫了眼同学,眼神重新聚焦时生出来股陌生与孤独。
江野猜了出来,他原来的同桌可能叫丁丁。
这可怜孩子。
可怜的孩子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忘了。”而后打了个哈欠。
江野被传染,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丁丁有水没水不知道,桃哥有水。”江野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小心眼,面子不面子是一回事,叫不叫醒他又是一回事,现在人干着嘴皮讨水喝,是另外一回事。
江野自己分得很清,尽管旁人看来逻辑混乱,他还是从桌肚里掏出一瓶绿茶放在桌中央:“刚买的。”
汪橙盯着绿茶有两秒钟,忽的偏过头来的同时,江野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慌乱,在躲避什么似的。
“谢谢,我不喝这个。”汪橙说着起身去饮水机那里倒水。
“事儿逼。”江野对着他的背影说,同时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创伤。把那瓶水狠狠砸进桌肚里,并且暗暗警告自己,江桃桃你他妈再多管闲事,就给我死去!
数学老师姓孙,瓜子脸配着披肩发,虽已三十岁,看起来挺年轻的。她比老唐高,当然也比老唐漂亮,关键是脾气还比老唐好。
孙老师晚了几分钟进来,走得不快,她一只手拿着一沓卷子,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眉尖蹙着,脸色苍白。
“有事晚来了几分钟。”她在讲桌后坐下,手摁紧了小腹,嘴里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楚娓娓站起来说:“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行的话我看着大家自习吧。”
“没事没事。”她压手示意楚娓娓坐下:“这堂课我主要说说昨天的作业。”
汪橙去桌肚里拿卷子,摸了个空,他低头瞅了瞅,没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