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将御赐的药材送去府上公中库房存着,秦朔低眉思索起明德帝此次赏赐的背后深意。于此同时,将大儿子打发走的秦侯爷和六儿子秦楠对立而坐,两人也如同秦朔一般,心中充满了困惑。
“那位,这是什么个意思?”秦侯爷拧眉沉思,被明德帝这接二连三的赏赐搞晕了头脑。
“爹,你可别糊涂。那位肯定是没什么好心思的。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虽然秦楠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明德帝的恶感。
估计秦家一家老小抓耳挠腮想到次日天明,也想不明白明德帝对镇北侯府这突如其来的一通赏赐,只是因为对方觉得镇北侯秦谷已经病入膏肓,镇北侯家的幺儿也是个命不久矣的。对于将死之人,大约谁都会发些善心的。
秦朔想不明白明德帝行动背后的深意,也只得将其丢到脑后,一门心思地钻研起了发家致富的法子。
秦朔心知父兄们舍不得舍弃了南北杂货铺子,自己想要说服他们就必须拿出真本事来。既要弥补上舍弃铺子后的财政窟窿,又要能够安置那些依附着铺子生存的残疾、退役士兵。
制糖是秦朔目前能够想出的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只可惜,制糖大业如今还缺了最为紧要的一环——原材料,甘蔗。
秦朔还在禁足之中,自己出不得院们,便派了石头领着几个小厮,每日去集市上淘换新鲜玩意儿。
“那是一种长得很像竹子,但是内里是实的,嚼在嘴里是甜滋滋的,大约是南方的物产。”秦朔描述着甘蔗的模样特性,让小厮们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
虽说是大海捞针,但是如果不行动起来,便永远不会找到。秦朔可不觉得自己有龙傲天那样的好运气,要啥来啥。唯一能做的便是足够努力而已。
“小九爷,您要找的那是个什么新鲜物件啊?用来做甚的?”秋桂瞧着秦朔每日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禁好奇询问。
秋桂心知自家小九爷喜欢淘换新鲜小玩意的爱好,先前就收集各种奇奇怪怪的香料,只是这次要找的像竹子又不是竹子,吃起来还甜滋滋的物件是个什么。难道小九爷想吃甜了?
“那东西叫做甘蔗,榨出的汁水可以熬煮出糖来。”在秦朔看来,秋桂是个聪颖有智慧的女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想法和思维都很成熟。因此也不瞒着她,反倒和她说起甘蔗制糖的方法来。
“那甘蔗是甜的,所以可以制作成糖来,那么其他东西呢?吃起来甜的,就能制作出糖?”果然,秋桂很有些举一反三的本事。
“果子也可以?”秋桂问。
秦朔点头,“果子也可以,但是生产成本太高了,不合适。”
听了秦朔的话,秋桂低头沉思片刻后小心道,“小九爷,我知晓一种东西,吃起来甜的,还好养活。”
“什么?”秦朔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甜菜根。”
“啥?!”秦朔瞳孔震裂,心道,甜菜那玩意儿不是长在欧洲么,怎么会在大凤朝出现?!
第15章
甜菜,原产于欧洲西部和南部沿海,大约到了20世纪初期才传入中国被大面积种植。
秦朔之所以如此清晰的知晓甜菜的分布和传播,只因为上辈子看过一部关于中国制糖业崛起与没落的纪录片。
清朝中后期,中国几乎垄断了东南亚地区的制糖业,每年销往日本的蔗糖高达百万斤,以此换取日本的大米和红铜。17世纪后,中国更是将白砂糖卖进了欧亚大陆。直到19世纪末期,甜菜糖与工业糖的出现,中国传统制糖业才走了下坡路,逐渐丢失了国际市场。
按理来讲,甜菜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啊?甘蔗都没影的事情,甜菜倒是抢先出现了?秦朔百思不得。
“秋桂,你说的甜菜可是这个模样?”秦朔在纸上画出了记忆中甜菜根的样子,询问道。
秋桂瞧着画纸上那圆滚滚、胖嘟嘟纺锤模样的物件,摇摇头,“没有这般肥硕,是瘦长形的,如同白萝卜一般。”
闻言,秦朔心道,难道秋桂所说的甜菜根并不是自己上辈子那种用来制糖的甜菜根,只是一种吃起来有甜味的植物根茎,被如今的老百姓们唤作甜菜根而已?
秦朔被一通“此甜菜根非彼甜菜根”绕晕了头,末了丢开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心道,管它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管它是什么菜根,是甜的,能制糖,那就是真甜菜根。
想通后,秦朔嘱咐秋桂道,“快让小厨房去采买些甜菜根来,我有大用!”
正可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秦朔想制糖,虽然没找到甘蔗,但是却有了甜菜根!秦朔摩拳擦掌,细细回忆着上辈子在纪录片里看过的古法制糖工艺。
唔,就是先这样,再那样,很简单的!回忆完毕,秦朔信心满满,就等着制糖原材料的到来。
秦朔一句话嘱咐下去,当日下午小厨房里便采买来了两大箩筐的甜菜根。
瞧着瘦长如同白萝卜一般的“减肥版”甜菜根,秦朔心中动摇两秒后便挽起袖子开干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管他是不是真的甜菜根,上手试试便知道了。
“洗干净,去皮,切碎,温水煮软。”秦朔虽说撸起了袖子,但是根本无需他亲自动手,只管动动嘴指挥着仆人们忙活就行。一时间,秦朔的小院子里再一次升起了袅袅炊烟。
正院里,秦侯爷斜斜靠在软塌上,透着半开的雕花窗,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小院里升起的烟气水雾。也是镇北侯府上下都偏疼着秦朔,放眼整个大凤朝,也没有谁家在正院后头单开个小厨房的,那烟火气袅绕的成何体统。
秦侯爷反正是个没什么体统的,他就爱看自家小幺儿沾染着俗世烟火的模样,那种脚踏实地的生活气息让秦侯爷瞧着就心里安稳。
鼻子嗅嗅,秦侯爷遐想着,“小九这是又在做什么好吃食呢?”不久前的一场全牛宴,秦侯爷独享一份牛肉松。
那金灿灿、蓬软软的牛肉松如今成了秦侯爷的最爱,顿顿饭离不开。吃小米粥需配些牛肉松,吃软面条也需配些,就是啃粗粮黑面馒头,只需夹上一点儿那牛肉松,顿时就变成了人间美味。对于如今被严格控制饮食的秦侯爷来说,那牛肉松啊就是他的救命草。
“瞧你那馋样!”秦夫人瞧不上自家老头子馋得掉口水的模样,伸手点点老家伙的额头,“做老子的整日惦记着儿子的东西,像什么样子。”
“我儿孝顺!”秦侯爷梗着脖子反驳,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全是嘚瑟。
“别想了。小厨房里回话了,小九今日让人采买了两筐甜菜根,没什么牛肉松。”秦夫人打破了秦侯爷的幻想。
“甜菜根?”秦侯爷蹙眉,“小九弄那玩意儿做什?一嘴儿的土腥味,涩嘴得很。”
“不会是给老子吃的吧?!”秦侯爷大惊失色。
秦侯爷泥腿子出生,幼年时期有过一段极为贫苦的生活,他爹给他取名为“谷”,可见老人家心底的祈盼。饥荒年月,有什么吃什么,树皮、菜根、观音土,秦侯爷都是吃过的。因此便埋下了童年阴影,待到成年发家后便成了个无肉不欢的,直接吃出了个圆滚滚的将军肚来。
此时,秦侯爷一想到那甜菜根的滋味,立马头皮发麻,心中头一回祈盼着自家小幺儿莫要那般孝顺。
秦朔原本只是想用甜菜根制糖,等真正制出了雪白的白砂糖再给父兄报喜。然而,秦朔却在两箩筐的甜菜根中发现了几颗紫红色的甜菜根,顿时又想起了一桩事情来。
秦朔上辈子有个女同事热衷养身,每天都会自制便当带去公司,有段时间还向大家伙儿疯狂安利甜菜根榨汁。秦朔就被按头安利尝过一口,那滋味,毕生难忘。一嘴的土腥味,像是生喝了一口雨后的泥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