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围观了秦侯爷变脸的老太医手指禁不住抽抽,很想上前也为秦侯爷把脉诊断一番,这情绪转化如此之迅速,很不寻常啊!似有脑疾!

老太医的心中吐槽无人知晓。秦侯爷发泄完因为差一点白发人从黑发人的恐惧后,又变成了那个永远对幺儿温言细语的慈祥老父亲。

爆炸来的突然,秦朔不仅保住了命,还全须全尾地没缺胳膊少腿儿堪称是奇迹了。幸而秦朔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本身就数量不多,秦朔平日里也不拘着他们,近日只不许他们靠近小厨房,爆炸发生的时候几个小厮丫鬟都在离得远,并未被爆炸伤及。

整个侯府伤的最重的就是秋桂了,听到秋桂的半张脸皮都烧成血糊糊的时候,秦朔整个人都傻住了——这是他的罪过。

“小九啊!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东西?”秦侯爷一张老年皱成一团,苦口婆心道,“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你懂啊!”老大粗秦侯爷难得拽文。

秦朔却听不进去,满脑子里都是秋桂血糊着脸的样子,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爹,秋桂怎么样了?”

瞧着小儿子惨白的一张脸,秦侯爷心中叹气,真不明白自己这个铁石心肠杀人无数的活阎王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个菩萨心肠的儿子来,一个丫鬟而已,怎滴就牵肠挂肚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了吗?!

心里嘀咕疑惑,秦侯爷还是安秦朔的心,温声道,“放心吧,咱家向来体恤下人,早就请了大夫去医治了。”

秦朔想起如今的医疗水平,又猜测秋桂的重伤程度,不禁心忧,哀求道,“爹,秋桂跟着我快十年了,救救她。”

“唉,爹知道了。”秦侯爷闭闭眼,敛去眼中的情绪,说道,“小九你就安心养着,秋桂那丫头,我和你娘说一声,遣人照料着。”

秦侯爷将秦朔的手放进被窝里,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秦朔叫住。

“爹,我在制糖。”

“什么?”秦侯爷顿时停下脚步。

“从甜菜根里提取出糖来,洁白如雪的白砂糖,透亮如宝石的冰糖。”秦朔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拖出,一场爆炸让他躺在床上动惮不得,让秋桂去了半条命。秦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或许,自己应该多相信、依靠一下自己的家人们。

“爹,杂货铺子留不得,那就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咱们秦家不能做眼中钉、肉中刺。天下是代家的天下,镇北军也只应该是镇北军,而不是秦家军。我们秦家在先皇登基之日就该功成身退了。”一大串话说下来,秦朔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面色潮红。

秦侯爷连忙给秦朔顺顺胸口,劝阻道,“小九,你还小,莫要多想,一切都爹和你兄长们呢!”

“爹!”秦朔厉声,原先惨白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团潮红,“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杂货铺子,所以我就想制糖,那是暴利。解散了杂货铺子....去南边...带着士兵们去南边.....世界那么大!爹!世界那么大!”说道后面,秦朔已然喘不上气来,眼前也是人影幢幢得瞧不清爽。

秦侯爷一看秦朔情况不对,连声道,“好!好!好!爹都听小九的,你快别着急了,你....你....”秦侯爷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是被梗住了一般,难受得紧。

过来良久,秦侯爷掖掖秦朔的被角,柔声道,“小九你睡一觉,爹这就进宫去,等你睡醒了,爹保证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秦朔下巴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双黑眼珠子露在外头,“爹,我告诉你制糖的方法,你找了能工巧匠去试验吧。”

“好好好,都交给爹吧。”秦侯爷哄小孩儿一般,心中并不将制糖这事儿当真。

当日镇北侯府中一声轰隆巨响,那是大半个上京城都听见了。就在众人猜测纷纷之际,卧床养病近两个月没有上朝的镇北侯秦谷终于跨出了侯府大门。恢复上朝的第一日,镇北侯便干了个惊呆整个朝堂的大事。

“臣秦谷,年老力衰,愚不能治,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秦侯爷不仅仅交出了杂货铺子,还请求退休回家,爵位也不要了。

第19章

“爹!”秦侯爷下朝出了宫门便被两个儿子围住, 哪怕是没有资格上朝的秦楠也听闻了他爹乞骸骨的消息。

“爹!”秦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爹,看着老爹花白的头发, 沟壑纵横的脸皮, 恍惚间突然发现,他爹是真的老了,再也不是那个提着流星锤追了自己三条街的威武将军了。

“爹, 你是老糊涂了吧。”虽然心中感慨万千,可是一出口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大逆不道”。

“孽子!”秦侯爷复杂难辨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眼中只剩下秦老六这个“孽子”, 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高扬起来。

秦楠才不怕,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家阿爹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叫嚣得厉害, 却从不会真的对子女们下重手。秦楠一把握住秦侯爷扬起的手臂, 顺势挽住, 凑到他爹耳边, 急切问道, “爹,你这是怎么回事!乞骸骨?!咱们真回家种田去啊?!”

“唉、唉、唉.....”许久没有和六儿子如此亲近过,秦侯爷浑身发毛不得劲儿,连声道,“庄重些!这么多人呢!”

此时刚刚散朝,秦侯爷又在朝堂上放了个大招,可不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么。文官们瞧着秦侯爷一脸警惕, 他们疑心秦侯爷这老匹夫在憋什么大招。武将们瞧着秦侯爷有心痛、有疑惑、有鄙夷, 他们觉着秦侯爷这是怂了!他背叛了武将集团!

“爹, 你不会真怂了吧!”回程的马车上, 秦楠问道,他着实想不明白他爹这出是搞什么。

“唉,有五、六年了吧。”秦侯爷叹息一声,屈指掐算着,“自从老三、老四起复去了北疆,咱们秦家便成了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

“唉。”又是一声叹息,秦侯爷透着老态,腰杆都不怎么挺直了,“咱们和陛下就这么僵持了五六年,可是结果呢?”秦侯爷悲愤过、抗争过,搞过阴谋诡计,耍过心机算计。穷尽了一切能想出的办法,可是眼前依旧是“死路一条”,秦家的处境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善,反而每况愈下。

“代家的皇位已经稳了!”一句叹息透着无力回天的无奈,车厢里顿时陷入静默。

依照秦侯爷的爆炭性子,他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活的。可是,秦朔的命悬一线让秦侯爷顿然明悟——自己半只脚都跨进棺材了,这辈子也算是活够本了,可是小九还小呢!家里的孩子们还小呢!难不成自己要和那位硬抗着,然后将一家老小都拖进深渊地狱?

“林二狗子最是狡猾了!”林二狗子是威武候的坏名儿,往年秦侯爷瞧不上威武候对皇家的卑躬屈膝,觉着林二狗好不要脸,没志气。如今秦侯爷才幡然悔悟,脸面算个甚?!有小幺儿开心快活重要么?

又深深看着眼前的长子和六子,秦侯爷沉声道,“我退下来了,你们才能往前走。”

明德七年,镇北侯谷,以年衰乞骸骨,帝不许。再请乃许之。

所有人都觉着镇北侯秦谷上书乞骸骨、让爵位是在装模作势,以此倒逼皇帝。就在众人静静看戏等待着镇北侯“图穷匕见”之时,镇北侯成功退休,将爵位让给了秦家长子。

当秦家上下跪在石板路上接旨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片茫然。秦初恭敬地接过圣旨,传旨太监那一咕噜的吉祥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进去。

秦初不明白,怎么才几日的功夫,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镇北侯,成了秦家的家主?秦初既震惊又惶恐。

兴许是秦老侯爷的识时务取悦了皇帝陛下,不仅长子秦初得以不降级袭爵,秦家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有恩赏。

老六秦楠从正五品三等侍卫提拔为了正三品参将,老幺秦朔封了县男。虽是最低等级的爵位,但好歹也是有封地,能吃税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被按在床上静养的秦朔得知自己被封为“县男”吃上皇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自己不过在床上躺了两日,家中竟是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九这下安心了吧。”秦谷秦老爷笑眯眯地瞧着自家小幺儿,邀功道,“爹早就给你置办了一些私产,如今又有个县男的名头,小九这辈子算是稳妥了。”

“爹?”秦朔心中迷糊,自己最初不过是想劝家人舍了那烫手的杂货铺子,怎么老爹直接开大,不仅铺子不要了,连爵位都不要了?

“日后你就好好享福吧,莫要折腾那些个危险事情了。”秦老爹不放心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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