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苏早就醒了,他伸手挥下床帐,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光,然后就那样看着枕侧睡着的人。
虽然睡着了,但是林秀川的眉还是轻轻皱起,似乎梦中都不安宁。
夜寒苏慢慢伸出食指,在林秀川的眉间轻轻摩挲,似乎想将他浓重的心事化开。
……
林秀川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身边的位置早已凉透,刚坐起身来就隐约闻到了一股安神香的味道,难怪他会睡得这么沉。
柳月听到动静就过来伺候林秀川洗漱,林秀川不习惯别人侍奉,以前都是自己动手,现在也一样。等他收拾好坐在桌边用饭的时候,柳月领进来一个人,待看清来人面目时,林秀川手里的筷子一下摔到了桌面上。
第五章 甘泽
甘泽是个长相一般,皮肤黝黑,瘦如竹竿儿的少年,虽然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实则已经十五了。他是林秀川从外面带回凌云门的,因着是林秀川带回来的,凌华便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甘泽留在凌云门,做了林秀川的小厮。
林秀川有空就教他读书识字,也教他武功。只是,甘泽天赋实在有限,读书和练武都不行。
林秀川决定前往雪月教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甘泽自然也是不知道的,等凌华醒过来后,大家这才发现林秀川不见了。
这天早上,甘泽上街去买一些常用物品,经过一条无人小巷时,被人一记手刀给劈晕了。等他再睁开眼时,就已经身在雪月教了。
林秀川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轻声唤道:“甘泽。”
甘泽听到林秀川唤他,眼眶一红,一下子扑到林秀川怀里,带着压抑的哭腔说道:“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林秀川心中微微发酸,摸了摸甘泽的头,问他:“门主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听到问话,甘泽赶紧拿袖子抹了抹脸,露出一抹笑意来,“门主醒了,没什么事了,大夫说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凌华无事了,林秀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甘泽看了看不远处的柳月,压低声音问林秀川,“公子,你怎么会在魔教啊?咱们还是快想办法离开吧,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秀川不想告诉他真相,抬眼看了看柳月,柳月这时也望了过来,回以一笑,但是并没有退下。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暂时不能离开。倒是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好。”林秀川在心里苦笑,最后只能含糊其词的对甘泽这么说,并且希望他赶紧离开。
甘泽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还想继续劝说,却被林秀川打断了,“我不会走的。”
甘泽表情纠结,看林秀川如此坚持,最后也下定了决心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离开,我要陪着公子。”
“不行,你……”林秀川断然拒绝,正要继续说,柳月适时开了口,“公子不必担忧,我定会好好安置的。”
林秀川的眉心顿时拧成了“川”字,他看着柳月那张总是挂着得体笑容的秀丽脸庞,语气稍显淡漠的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秀川不傻,他可不认为凭甘泽就能一路畅通,来到魔教教主的住处。刚才虽然劝甘泽赶紧离开,但其实当他看到甘泽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走不了的。
自己本就身处狼窝虎穴难以自保,这会儿又来了个甘泽,林秀川实在是忧心如焚,面上平静无波,心下却早已波涛汹涌。
柳月心思玲珑,哪里看不出林秀川的心思,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告诉了甘泽在此的缘由。
“公子初来雪月教,教主见公子身体虚弱,又不喜外人伺候,这才特意打听一番,将以前在公子身边的少年接过来陪伴。一是熟悉的人在侧能宽慰公子一些,二是也有个了解公子喜好的人在,方便我们能够更好的服侍。”
话说的是极漂亮的,林秀川则想的更多。是陪伴,也是牵绊,方便更好的控制自己。不是他以己度人,小人心思,实在是对方不是一般人。
大概是知道他们有许多话要说,柳月带着之前的少年离开了。既然甘泽来了,那就不需要再留其他的人了。
柳月离开后,林秀川就赶紧询问凌云门和凌华的情况,甘泽又仔细说了一遍,林秀川一颗心才算真正稳稳当当落回了胸腔。
甘泽看着林秀川的神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句:“门主一醒来就问公子在哪里。”
林秀川听着这句话,久久无言,心中酸涩,握了握拳,复又松开,只是指尖止不住微微发颤。
问了凌云门的事,林秀川又问了甘泽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甘泽自愿来的。
果然,听了甘泽的话,林秀川胸中忍不住腾起一丝怒意。敲晕了就带走,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果然是魔教作风,不讲道理,不顾道义,为所欲为。
晚饭时候,夜寒苏如期而至。今日的他换下了黑衣,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衫,头上是同色的发带束发,若是他的神色不那么凌厉逼人,能柔和些,倒也有点儿像个读书人。
进了门坐下,夜寒苏冲坐在对面的林秀川微微一笑,“怎么样?开心吗?”
听到他的问话,林秀川在心里冷笑一声: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开心你将我的小厮绑架了来,方便更好的威胁我?
不过,林秀川也不是个愣头傻小子了,不会正面跟这位阴晴不定的教主大人过不去,于是神色淡淡,假装不解的问:“什么?”
夜寒苏哈哈大笑两声,伸手隔空点了点林秀川,“你呀,明明聪明的很,却装成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指不定骂了我千百回了呢,面上还要强装镇定。”
林秀川看都没看夜寒苏,淡然吐出两个字:“没有。”
就是这副模样,冷淡疏离,视若无睹。
夜寒苏很不喜欢他这样,林秀川仿佛在周身竖起了一道道无形的禁制,将他与外界的人隔开,只要他不愿意,就没人能靠近。
夜寒苏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偏偏他知道,这道无形的禁制为一个人敞开。
胸中气闷,夜寒苏不知哪根筋又不对劲,脸色渐渐好转,眼神里带了些许恶意,笑着说:“你这样聪明,怎么该知道的却自欺欺人不知道呢?有些东西不是你的,那是因为它注定了不适合你,你说呢?”
林秀川听着,句句问话皆似利箭穿胸而过,嘴上却说:“夜教主见谅,我不懂你的意思。”
本来是说甘泽一事的,说着说着就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到别的事情上了。夜寒苏本想让林秀川心里不舒服的,这下子倒好,不舒服的那个人变成了他自己。
所以说,多行不义必自食恶果。
夜寒苏兀自将这一页翻过,找了别的话题说。林秀川连个称职的听众都不是,只偶尔见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神色淡淡,毫无听下去的兴致。夜寒苏却不管,依然独自滔滔不绝唱着独角戏,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