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耍够了,那乞丐坐在栏杆上,一只脚还搭上去,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一副醉生梦死的酒鬼模样,被人从背后接近也懵然不知。
“去死吧你!”身后人一用力便把毫无防备的乞丐推了下去。
廖云书身形一动,一阵风似的窜到了桥边,直接伸手要抓那乞丐。但出手那一瞬,却震惊得发现半眯着眼醉醺醺的乞丐一只手牢牢扣着桥栏上的缺口晃荡,发现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还仰起头定睛看了一会咧嘴一笑。
“这长桥哪里不能观赏河景,何苦要害别人性命?!”
廖云书还是将人拉上来,一扭头却发起火来。他是个好脾气的,若是无端吵嚷,本也没有兴趣管闲事,但他却见不得因为一时意气去害人性命的歹毒作法。
推人的那个人本就是想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表现一番,也是被那臭乞丐戏耍得有些火大才动了手。见廖云书目似寒星,背上还背着两把长刀,一看便是不好惹的模样,掉头混入人群,眨眼间就淹没在旁观的人潮中没了踪影。
惹事的人走了,那乞丐席地一坐,也半点没有向廖云书道谢的意思,拢一拢破破烂烂的外衫,扭过身子就要睡在桥上。
廖云书一转身,发现朱怀璧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前辈?”
第九章 风波不断
叮当——
银锭落地,在地面上弹了两下滚到了那乞丐脸侧。
“谢谢官人。”他人虽还闭着眼,却从褴褛衣衫中伸出一只手,快速拿了那块银锭塞进怀里,非常不走心地恭维了一句,声音又粗又哑,听着颇有些刺耳,“我掐指一算,城西这几日必有血光之灾,官人还是小命要紧。”
四方门别院就在城西,虽说这只是一句胡言乱语,但廖云书仍是觉得膈应。他本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但这乞丐是非好赖不分,方才帮他解了围还要胡说八道,不免气愤。
“什么血光之灾?”朱怀璧站在桥边,额前散落碎发被风吹乱了些,他伸手拢了拢,目光并未低头看向脚边大放厥词的乞丐,而是顺着那河流的最远端望去,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嗯……天机不可泄露?不对!是银子说不可泄露。”那醉醺醺的乞丐回了一句,末了还嘿嘿笑了两声。
廖云书实在没忍住,也顾不得失不失礼,拽了朱怀璧就走,他是一刻胡话也听不下去了。原本颇高的兴致,被那古怪乞丐一搅和,半点心思都没了。
宁丹戚并未与他们一道,出了西城门便要分道扬镳,只是见廖云书还有些别扭,难免多嘱咐了两句。
“聂师叔前些时候传信他们快到了,我该动身了。帛文,别嫌为兄啰嗦,今日是你邀朱前辈,哪有把客人晾在一边的道理。早些时候我已命人传信给你家别院的管事前来接应,算算日子,你们路上应遇得到。”
季玉朗瞥了廖云书一眼,在旁冷哼一声道:“不过是疯子说的怪力乱神之语,竟值得你这般计较。”
“我!”张了张口却没驳回去,其实廖云书并不是计较那些疯话,他好不容易邀了敬佩的前辈,却半路被这么个人胡乱搅和了一通,焉有心宽之理。
“季兄说的是,左右也就是句胡言乱语,帛文别放在心上。”因着两家长辈常常往来的缘故,两人之间交情不错,年纪又相仿,宁丹戚是家中独子,便把廖云书当做手足兄弟看待,自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了才离开。
“三少爷!”
出了城门再继续往西走上七八里便有一处歇脚的驿馆,廖云书并朱怀璧师徒走不远便在驿馆附近碰上了来接应他们的人。那管事瞧着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面相朴实,带了三五个别院护卫一路策马狂奔而来,见到廖云书,赶忙下马跑过去细细打量自家少爷。
“小袁叔,我真没事,就是出来了两日罢了。”他前几日就带着妹妹住进了别院,虽说是存了私心甩开了随行的护卫只身去了崇阳城,但左右不过两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真没事的。”
“若是三少爷出了什么事,门主到了知道非急坏了不可,您可不能……”被他称为小袁叔的男人确认再三才长舒一口气,安下心来,忍不住念叨自家少爷。
廖云书平日最拿家中两位袁叔叔没办法,不料离了家,别院这还有个小袁叔叔等着,他分明记得早几年时小袁叔没有这么个絮叨的毛病,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赶忙一侧身,引出同行的师徒二人,打断袁步明的啰嗦,向他郑重介绍道:“不提这个了!小袁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丹州来的朱前辈,一旁的这位是朱前辈的弟子季玉朗、季兄。我甚是仰慕朱前辈,这些日子交往也获益颇多,特邀朱前辈他们来别院小住。”他至今不知朱怀璧的真名,总不能和人介绍时也说是朱三前辈吧!
“贵客来访,我四方门自是恭迎。三少爷的贵客,便是我四方门的贵客。”袁步明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但眼神却并不那么和善,和没有江湖阅历的廖云书不同,他并不那么信任面前的师徒二人,听到廖云书提到他们来自丹州,更是神色一凝,但面子上却还是过得去的。
一行人便准备上马离开,便在此刻,自驿馆内传来的动静却敏感地被几人捕捉到。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季玉朗隐隐之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勒马停住,一声口哨响起,不多时十数骑便自后方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苏拂。
季玉朗未说话,伸手一指那驿馆,苏拂身后两人立刻下马进了那驿馆查看,只稍片刻,一人便疾驰而出,扑在季玉朗马下禀报。
“小姐被人围困,护卫不敌,还请主子快快过去!”
“喝!”方才隐隐听到的人声果然是妹妹的,季玉朗调转方向,一勒缰绳朝驿馆那边冲去。
“朱前辈,季兄这是?”
“方才那护卫所说乃是我膝下义女,也是玉郎的亲妹子,前些日子单独离家让我们很是担忧。劳廖少侠在此稍后,我和玉郎去去便回。”朱怀璧简单解释了一句,也策马赶过去。
廖云书带着人跟过去,和朱怀璧前后脚进了那驿馆。
堂内,季玉朗将两个小姑娘护在身后,随行护卫皆是手按在刀柄之上和对面几人对峙。双方皆是剑拔弩张,一个处理不好便是一场在所难免的恶战。
袁步明跟着廖云书进来,定睛一看,另一方倒也算是‘熟人’。他凑上前在廖云书斜后方小声提醒道:“三少爷,那边两个是通鼎山庄的大少爷劳文越和睢阳宁家二房的嫡长子宁丹鸿。宁家那位和丹戚少爷是堂兄弟。”
“呵。那事情倒是简单了。”廖云书没见过宁家的其他人,但他听戚哥提起过自己的几位堂兄弟。宁丹戚的父亲是庶出,素来是稳重谨慎的好性子,但与温和谦卑的宁家大爷不同,宁老爷子嫡出的两子一女惯是跋扈性子,而他们所出子女也多是随了爹娘,尤其是宁丹鸿,在睢阳一带几乎是恶名昭著,提起那欺辱良家少女的破烂事更是不胜枚举。
廖云书猜今日八成又是宁丹鸿带着他的狐朋狗友想占姑娘家的便宜,却好死不死看中了季玉朗的亲妹子,也是活该。
“哥哥!”季玉声委屈得想哭,她本是因对季玉朗那日糊弄她的话有些怀疑,才会偷偷带着卫青鳞溜出去,今日本想进城给义父和兄长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歇脚的功夫正撞上两个纨绔欺辱清白少女。她哪有不管的道理,只是她低估了那些随行的护卫高手,卫青鳞双拳难敌四手,拼死才没让两个姑娘家受伤害。
只是最终不敌,受了重伤倒地不起,季玉声毫无内力,她那一两下鞭法欺负普通人还成,若是对付内家高手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正是危机之时,季玉朗赶到。
季玉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扑到哥哥怀里,纵使她素来胆大,经历了这么大阵仗仍是不免有些后怕,“青鳞他……”
“让你瞒着偷跑出来!”季玉朗抱着妹妹,方训斥了一句,见到妹妹害怕委屈的模样便没再多说什么了。他轻拍乐拍季玉声的背,抬头怒视意图对他妹妹不利的纨绔。
“呦!这是有靠山便觉得没事了?识相的……”宁丹鸿嚣张地挥了挥手,自有人替他出手教训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
“找死!”季玉朗长刀出鞘,廖云书在一旁细细看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季玉朗出手,对他手中兵器颇为好奇。
那把‘刀’不似寻常武人所用的环首刀和金环大刀,刀身细似禾苗,不细看甚至与寻常的剑一般。但刀剑终是不同,剑多为挑刺,刀则以劈砍居多,单看季玉朗所用招式便知他是惯用刀的,廖云书双眼牢牢盯着季玉朗,如他所料,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以一敌二也不见半分劣势,季玉朗步法稳健,那细长的怪刀虽不注重力道,却胜在灵巧,用时更有丝长枪的霸道。季玉朗游刃有余,那两个年长护卫与他缠斗不仅半点好处没占到,身上却不知不觉多了许多细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