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这一头可怜熊, 本来是为了渊啸两肋插刀,这下可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一头黑熊精,不像虎子似的三五不时就得住山林子里修养, 他除去熊类本性的冬眠外, 几乎与寻常人无异。
可自打林白梧说了狠话, 他那个没主见的兄弟便日日在他耳朵边唠唠叨叨, 叫他赶紧同芷哥儿说清楚。
熊熊想了想, 是得说清的,要不然哪天小嫂子告诉小芷儿了,还不得闹得家宅不宁。
自打和郑芷的婚事敲定, 熊熊往郑家跑得可勤, 送糕饼、糖果子……
芷哥儿为了俩人的昏礼, 窝在家里绣嫁衣,他绣工差、绣得也慢,便学着笨鸟先飞,成日睡得可晚。熬得水灵灵的大眼睛起一层血丝、眼底青黑, 白嫩的小手被针扎出好几个针眼,指缝都起了茧子。
熊熊心疼,想着实在绣不好便算了, 他有银钱, 到镇上裁缝铺子买一件,若小芷儿实在不可心, 便买了布料、丝线, 拿给绣娘赶工。
他说了几次, 郑芷却没应, 只拿着快绣好的嫁衣给他瞧。
熊熊低头看着火红绸面上栩栩如生的金凤凰, 心里头却想着,这大一片绣面,郑芷得熬到多夜啊,他伸着粗手指摸了摸,满眼宠溺:“可真好看,谁说我们小芷儿不会绣了。”
郑芷红着个脸,喜滋滋的将嫁衣抱怀里:“咱俩没成亲,照理说嫁衣不该先给你瞧,可我忍不住。”
日光倾洒,落在郑芷的小脸儿上,映得他含羞带怯的小模样可招人疼。
熊熊心里头欢喜,伸手将他鬓边的碎发抚到耳朵后,一偏头,正看见郑芷的发间,还别着他送的簪子。
熊熊俯低身,凑他耳朵边:“别绣了,今儿个带你上镇子,吃好的。”
郑芷眨着大眼,偏头瞧他,俩人挨太近,差点亲到一起去,郑芷满脸羞红,赶紧垂下头,翁声翁气道:“就、就不绣了?快成亲了呀,我还得再改改呢。”
“已经这好了,还改啥呀。”熊熊瞧着他发红的耳朵根儿,没忍住,“叭”一下亲他嫩生生的耳朵上。
郑芷心口子砰砰砰的乱跳:“你、你咋这样呢!”
熊熊笑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樊悦楼来了个江南厨子,说是有祖传的手艺,可会做些精致吃食,咱俩点上一桌子,吃完了,再去云祥铺子,买二两的芝麻糖酥……”
郑芷听着听着,忍不住咂咂小嘴儿。
熊熊瞧着有戏,笑着哄人:“咱俩逛过街,到夜了,就去街边吃汤面,配一盘炙羊肉,暖肚子。”
郑芷想着那外酥里嫩、香喷喷的羊肉,心里动摇:“那、那回家得多夜了呀?”
“那就住镇上家里嘛,地契都交你手里头了,你咋也得看看房呀。”
郑芷伸着小脚,轻轻蹭了蹭地面,还待想,就被熊熊一把抱了起来。
熊熊总瞧着渊啸抱小嫂子,老早就眼馋了。
如今终于抱怀里,心里头可欢喜:“走嘛、走嘛,我想吃那炙羊肉了。”
郑芷头回被个壮汉子抱怀里,熊熊身上山风一般清爽却浓烈的气息将他笼罩,让他心口子震荡,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咋放。
郑芷怀里还抱着嫁衣,他红着脸:“那、那我和阿娘说一声。”
熊熊放他下地,小哥儿踩着步子、哒哒哒跑进了门。
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郑芷满脸喜滋滋的,伸小手到熊熊跟前,掌心里是一小块碎银:“阿娘给我银子了,不叫我乱花你钱。”
熊熊伸着大手,将郑芷伸过来的柔软指头一根根推回去:“和我出去,用不着你花钱,走了!”
他弯下腰,将郑芷抱怀里,颠一颠,伸着粗颈子过来:“搂着。”
郑芷一愣,也不扭捏,伸出手,乖乖搂住了熊熊的颈子。
因为郑宏做工的关系,郑芷偶尔也到镇子去,可大多时候是有事,只为了吃个好吃食,这还是头一回。
熊熊抱郑芷上牛车,小哥儿站稳了脚,掀帘子进车厢里。
他一眼瞧见了放在座位上的木盒子,这盒子手掌大小,盒身上雕刻着繁复花纹,瞧着很是贵重,郑芷想着该是熊熊的东西,没敢碰,坐到了另一边。
熊熊跳上车板,他实在太壮,这一动,整驾牛车都跟着晃了三晃。
隔着车帘子,熊熊沉声道:“那盒子,给你的。”
车帘子被掀开,郑芷探出个小脑瓜:“给我的?”
熊熊扭头瞧他,笑着点点头:“去瞧瞧。”
扬起小皮鞭,老牛哞哞低鸣,抬蹄子起程。
山路颠簸,牛车轻轻摇晃。
郑芷坐回座位里,伸手将木盒子拿到腿面,轻轻打开盖子,里头正躺着一只金镶白玉指环。
上河村的哥儿、姐儿,只有在成亲后才能配戴指环,好告诉旁人,自己有相公了。
可农家人成日里辛苦劳作,指头上套个环倒显得累赘;况且指环贵重,好看一点儿的,就要几两银,因此也不是人人都有。
郑芷伸着小手,将盒子里的指环轻轻拿出来,环圈纯金,上头雕刻着芷兰花,就连镶嵌的白玉石,也是芷兰的形状。
芷兰……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这是郑芷名字的由来。
忽然,车外头传来一声轻轻的问:“喜欢吗?”
郑芷抿了抿唇,心里头砰砰砰跳得好厉害:“你、你干啥送我指环呀?”
熊熊这粗糙的汉子,从没心悦过谁,倒也不晓得成亲了得送心上人指环。
他只是瞧着小嫂子腕子上有条脆绿镯子,也想给郑芷买,便到玉石铺子里,问了店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