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弄,你挡到我视线了。”尺玉歪着头跳过式粼,继续看窗子对面屋檐下叽叽喳喳的燕子。
人族的视力有限,式粼顺着尺玉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看到,想着这两天把尺玉惯得开始没礼貌了,要稍加约束才行。
一把夺过尺玉捏在爪爪里的小鱼干,啪嗒扔在盘子里,式粼蹙眉道,“别看了,什么东西能比我好看?”
“不看就不看,你摔吃食做什么?!”尺玉被式粼没头没尾地发脾气点燃了肚子里的引线,肝火噌地蹿了起来,“你莫要以浪费食物吓唬我!你以后若是再这样我就走了。”
尺玉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听下人说刘府小公子家的竹妖捉住了,昨夜捉妖师就出城了。
也就是他不需要式粼保护,也能在城里自由自在地行走,他出妖岭时是带足银子的,在漭城生活一年完全没问题。
“你是想离开布庄吗?”
式粼眸底讶色风驰电掣般闪过,但很快被理智克制住了,是他一厢情愿地想要养一只小猫,小猫从来没有说过类似与他长长久久生活的话。
尺玉未在式粼眸中捕捉到情绪起伏,胸口没由来得发闷,语气冲得不行,“难不成还在布庄住一辈子?我本来就是出来体验城里生活的,现在捉妖师下山了,我去住住客栈,睡睡花楼,感受一下城里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有问题吗?”
式粼差点没被尺玉口中的花楼二字噎死,平日里在他面前矜持得跟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似的,张口不要,闭口打住,结果扭头就要去花楼睡觉……听这语气怕是期盼已久了。
他若是不放,岂不是坏猫好事?
今天他还就成全尺玉了,不仅成全,他还要送佛送到西!
“成,去体验吧。”式粼保持体面的笑容,“反正你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刚好出门送你一程,省得你找不到花楼位置。”
尺玉不可置信地看向翻脸不认猫的式粼,仿佛早上吸猫猫时满口甜言蜜语的不是眼前这位。
人族果真如传言一般喜新厌旧,或许式粼早就厌了,想换换别的口味的猫猫了……
更好,他还腻了呢!!
“送就不必了,花楼我找得到。”尺玉冷着猫脸跃下贵妃榻,顺带剜了一眼薄情寡义人族,竖起骄傲地大尾巴,扭着猫腚往门外走。
式粼真要被不知检点的小猫妖气死了,花楼估计都踩好点了吧?捉妖师昨晚刚出漭城,今儿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喝花酒,怪不得对他爱答不理,故意跟他找茬。
式粼气不过,疾步追了出去。
但他目的不在于留猫,不就喝花酒吗?他也体验体验!
尺玉听到式粼的脚步声,以为式粼要跟他说软话,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谁知式粼三两步就超到了他前面去,着急投胎也不带走这么快的,尺玉猫心一紧,眼眶微微泛起酸意,他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式粼的!!
趁着四下无人,尺玉摇身变回人形,将斗篷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猫耳,快步出了布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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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乘马车,速度相对快上很多,他进到花楼直接挑了二楼最佳观舞的位置,这位置主要是为了盯住尺玉进哪间客房,点了什么姑娘。
到时候他也好见机行事,以免最近“火大”的小猫妖定力不足,把持不住自己再坏了修行。
平日里一口一个修仙,现在可好……
式粼仰头饮尽杯中百步醉,酒杯啪的一声落在桌上,后槽牙咬得死紧。
“公子慢些喝,霞月给公子剥个葡萄吧。”
在一旁伺候的姑娘殷勤地给空杯满上,随后摘下一颗晶莹剔透的马奶葡萄,沿着葡萄蒂缓缓剥开饱满的绿色果实。
式粼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人来人往的进门处,哪里有工夫搭理剥葡萄的姑娘,余光瞥见有手伸过来,本能地抬扇挡了回去,“不用你,老实坐着即可。”
尺玉一进花楼便听见了式粼的声音,即使不抬眼,他也能靠耳朵辨得出式粼的方位。
式粼的来意他不甚了解,总之已是一拍两散,各玩各的,谁也管不到谁。
他深吸一口气,随热情的老鸨径直上了二楼,故意坐在式粼斜对面。
“一个美而不俗的姑娘,一间雅而不艳的客房,客房要安静的,酒与吃食看着安排。”尺玉学着式粼付账的模样,掏出一个大元宝落在桌边。
老鸨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出手竟这般阔绰,一连回了三声明白,收起元宝马上喊人,“云浮快来给小公子上酒——”
尺玉头回进城,也是头回逛花楼,话本里写的「倚楼长歌音不断,步步生花舞不休」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有些吵耳,有些晃眼,有些烦心……
他接过白瓷酒壶自斟自饮,三杯下肚后,眼前混茫一片,尖锐的光柔和了下来,琵琶声也不再扰人,只是眼前忽而跳出前些天在吃面的小摊与式粼对坐的画面。
先前憋回去酸涩再度涌了上来,尺玉俯身趴在桌边,将眼泪藏进了衣袖。
那日夜凉如水,四肢仍不觉寒。
今朝暖酒入腹,五脏却生出了厚霜。
真是奇怪。
他可,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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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眼瞅着不胜酒力的小猫妖喝趴下,担心被花楼的姑娘占去便宜,手忙脚乱地放下酒杯奔了过去。
他喝得比尺玉多,走出几步酒劲儿便上了头,幸得未到影响肢体协调地步,眼见花楼姑娘的手要落到尺玉背上了,式粼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折扇拨到了一边。
“小午。”式粼轻拍尺玉的背。
云浮见式粼上来就动手,拿不准两人之间的关系,为避免中途出岔子,便多了一句嘴,“敢问公子,您是?”
式粼虽懒得答对云浮,可若贸然将人带走,定会引起花楼内骚动,只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乃小午兄长,挂心他醉酒难归,特来相护,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