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箫靠过去,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发绳,替她扎头发。如今白冉的头发越来越泛白,越来越毛糙,但触摸时却越来越能感受到其不屈的活力。
手指离开那浅金色的发丝,卢箫的眼神回到了梦境。
“很久以前,我经常会做梦。”
“梦到我?”依旧是熟悉的自信,自信到自大。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
“那就是我了,”白冉冲她嫣然一笑,“你必须只能梦到我。”
卢箫是个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神;但那一刻,她看到爱与美之神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雪白的光芒洗去一切丑恶,她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只剩下爱情与美好。
面对前路未知的乌云时,她为爱情抛弃一切。
所有女人都被束缚着时,她放纵身体听从欲望。
在最肮脏的战场,她穿上红色礼服裙。
在最灰暗的日子,她抹上烈焰红唇。
“我梦到你变成维纳斯,不仅大闹奥林匹斯山,还自以为是地冲我说教。”卢箫说。
白冉先是愣住,在长长的金色睫毛扑闪几下后,她笑了。
“什么叫‘变’?我就是嘛。”
“我想也是。”卢箫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看到那严肃的模样,白冉笑得更厉害了。笑着笑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调皮地转了个圈。
“如果我是维纳斯,那你是谁?”
卢箫忍俊不禁。她当然知道白冉想说什么。
“阿瑞斯。然后我们俩天天瞒着你丈夫偷情。”
白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抱住爱人亲了一口,亲在脸颊正中央。
天亮了。
太阳浮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不过战神太暴戾了,你哪点也不像。”最后的时光里,白冉捏了捏卢箫的脸颊。“或许在另一个部传说里,和维纳斯偷情的是雅典娜。”
卢箫被逗笑了:“算是神话新编的一种思路。”
潮水涌上海岸,在日光照耀下金光闪闪。
天亮了,却昭告了越来越近的分别。
白冉向前跑了两步,她赤着脚,在海滩上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
“我该启程了。”
卢箫终于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很久很久以前,送别自己的白冉是怎样的心情,只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她们返回生活了整整一年的小别墅,那里已看不到任何战争的痕迹。群芳围绕,到处都是盎然生机。
白冉踏上了前往火车站的计程车。她将去布里斯班乘船,横穿太平洋,去旧欧最后的南美战场。
而卢箫将留在这里,直到她归来。
**
那个冬天过得异常平静,平静到不真实。
镇子里的学校终于复课了。当然,那已不再是什么教会学校,而是世州境内的公立学校。
在家孤独了半年的卢安很开心,每天都会早早去学校找同学们玩。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天的家中显得格外空荡荡。
凯瑟琳和绫子都读不进书,每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聊闲天。聊着聊着,她们便会带着卢平散散步,去附近串串门。
附近的邻居们对她们的态度越来越好,尤其是在卢箫成为大英雄之后。而两个女人们也天生嘴碎,和大婶大妈们相谈甚欢,经常还能顺几颗猕猴桃和芒果回来。
虽然杰拉尔顿气候宜人,虽然和这里的邻居们相处和睦,但卢箫还是想念家乡。
有时候,她感受到海边咸湿的风,便会想起地球另一端的地中海。她想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欧洲大陆了,不管是柏林还是慕尼黑,那不勒斯还是阿维霓翁。
或许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可以带着大家回柏林,卢箫想。嫂子她们一定也很想念满是杨树和椴树的欧洲小镇了。
可又一想,柏林的冬天对一条蛇来说实在来冷,不能带白冉回柏林定居。每当考虑到白冉时,她又泄了气。
卢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不在焉地剥着玉米粒。今年的收成不错,每根玉米都又大又饱满。
“长官,我来帮您。”耳边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声。
卢箫转头,看到法蒂玛坐到了旁边。
小围裙上满是面粉的波斯姑娘冲她甜甜一笑。
“午饭差不多准备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