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有随从送来食盒,正想离开,聂先生叫住了他。
随从刚转过身,被聂先生一把按在门上,发出一声痛呼。
我没见过你。聂先生厉声道,谁派你来的?
对方被拧着胳膊,挣扎道:我是新来的……
聂先生拔出短刀来,在他脸上拍了拍,冷笑道:那我在你脸上写个王八。
对方痛苦挣扎:不要啊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四皇子这时候进屋里来,看见这两人,不由得一愣。
四皇子:父皇……?
聂先生松开手。被按在墙上的人得以脱身,站在一边揉了揉肩膀,叹了口气。
感谢殿下。这人说道。我真是谢谢您。
四皇子:韦相何出此言?
四皇子:您这是在干什么?……
韦鹏又叹了口气,道:许久未见陛下,听说他回来了,甚是想念,特来请安。
聂先生哼了一声,将刀收了回去。
四皇子知趣地退出去,把书房留给这二位。韦鹏的肩膀还没缓过劲来,轻微活动了下,道,陛下怎么认出我来的?
聂先生:凭感觉。
韦鹏:不不,我现在是已死之人的身份,如果确实有什么行为举止容易被人认出,我得知道并且纠正过来。
聂先生:没有那种东西。你在朕身边将近二十年,认你还不简单。
韦鹏:既然陛下如此了解臣,自然知道臣现在想说什么。
聂先生不由得皱眉。他沉吟许久,道,朕没有把你的建议真正放在心上。
韦鹏:臣为陛下鞠躬尽瘁,是希望国祚绵长,内外安定;您在后宫养虎为患,导致张君挟持一国之君而走,国内大乱,您难辞其咎。
聂先生:朕已经知道了。
韦鹏:臣不救先帝为不仁,臣不事新帝为不义,陛下您陷臣于不仁不义之中,致臣等多人颠沛流离,死死伤伤,国家近乎败亡,您难脱其责。
聂先生:……你够了没有……
韦鹏:但您又救了我。臣也有至亲好友,不乏能人异士,但只有您让臣死中得返,恩情难报,所以臣只好继续当个不仁不义之人。
他跪于地上,叩首道:罪臣韦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愿为陛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聂先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怒道:给我起来!
韦鹏从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俨然又是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韦鹏:过去的事暂且让它过去,但是您如果想用我,最好还是听我的。
聂先生:好。
这话多少是带了些恼怒的。不过能得到一次承诺已经不容易,韦鹏见好就收,为陛下看茶,道,您不能再在这地方待太久。我能更换面貌,但您不能,这几天镇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口音像是京城的人,应该是为了您而来的。
聂先生:所以需要你考虑好下一步的方向。
韦鹏:四皇子可靠吗?
聂先生叹道:除了他,也没有人能用。
韦鹏:那就让他回到封地,暗中招兵买马。您如果要起事,还是得有一些忠诚的队伍。守城将士中有一些是认识您的,您的队伍并不需要太强悍,只需要阵势壮观,足以动摇人心就可以了。
聂先生心底稍安:那朕去哪?
韦鹏:您跟着我游山玩水就行。轻松一些,不用急躁,放出一些动静出去,京城里那位会先坐不住的。
聂先生:这时候哪有游山玩水的心情。
韦鹏:您以前不是挺有闲情逸致,在宫里修了大片山水,跟男男女女的宫人鬼混……
聂先生双目爆红:你——
韦鹏道:假装闲情逸致也是可以的,无非是个大隐隐于世的道理。
韦鹏又道:臣不是想特意这事,不过您在这种境况下,还有心情缠绵床榻,臣不得不提醒一二。
聂先生一怔,意识到对方看见了自己颈下的一些痕迹,但韦鹏所想的跟现实显然不一致。
不一致也好。这种误会,让一个皇帝的自尊心完好无损。而韦鹏显然也将这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觐见,略微提点而已。
聂先生心里一个石头无形中落了地。既然韦鹏误会,那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聂先生现在也终于能用轻松的语气提起另一个重要人物。
张君前段时间前去国境巡游,应该是边境有了问题。聂先生道,你怎么看?
这是好事啊。韦鹏道,他前几年一直在我们边境线上搞动作,忽视了另一侧。
我听闻,您是在绑架了他的嫡子,悄悄出宫的。韦鹏道,这件事恐怕是他的授意。他的西南边境有问题,兵力就需要从其他地方抽调,就会导致和我们国家接壤的东部防线变弱;这时候把您放回来,是知道您一定会试图夺回皇位,吸引新帝的注意力,而不是借机发兵,两面夹击他的国家。
难怪路上始终有张君的人跟着自己。聂先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