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在京城也有京城的便利之处,孙骏腾被抄家,百官无首,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将军若是需要我等打通关系,留在京城也相当便利,不知将军为何着急离开?
杜将军冷笑:我再不走,不是被彦彬叫来京城当人质,就是被太后安排个皇族女子强行续我的弦,要不就是说服皇帝直接给我儿子指婚。先帝时期的糟心事不过是被韦鹏弹劾,现在看来还不如跟姓韦的吵,至少他一心扑在……
杜将军刚想说韦鹏一心扑在工作上,就想起来韦鹏上次易容来到自己府邸,一边喝茶一边大大方方地,亲口承认把聂景扑在床上上了一个月。
杜渐内心的火腾地烧了起来。他忍不住站起身,在屋中踱步,心中骂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亲随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站着,半天之后,杜将军脸色阴沉地转向他,道:等会我写封信,你安排个腿脚利索的,明日一早派人去西北,送到四皇子手上。四皇子生辰快到了,这时候送信过去,并不会显得扎眼。
亲随准备纸笔,问道:您之前与四皇子并没有太多交情,此次前去,只是祝贺生辰?
杜将军:你只管送去。四皇子看到后,自然会交给该给的人。
有些话不便挑开了讲。将军这次写信,目的是要提醒聂景警惕韦鹏;但他自己刚刚做了犯上的事,于是这封信,便需要借用他人名义来写——就比如说杜彦彬的名义。
于是这封信就成了:杜将军为了劝说先帝亲贤臣远小人,以自己儿子名义写信给先帝的儿子,并希望对方能心神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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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鹏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外衣,感叹自己一介文人被迫亲临战场之不幸,总觉得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句传世佳句,正如蝴蝶般飞来飞去,便屏息凝神,打算提炼一下。
聂先生看他在发呆,道:韦相对朕的计划有什么意见?
韦鹏:啊没有没有……
他突然回过神:等等。
韦鹏:您想拿夔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臣在朝时也不是没研究过,那里地荒人稀,多有毒虫野兽,您如果想要用精良的武器买下夔兵,也不该是您亲自去。
聂先生:四皇子会跟着朕去一趟。这一万士兵朕要先用一半,剩下的五千人在这战场上太过单薄,你安排好,让他们做好日常训练,加紧修建营寨,干扰张君他们的战事,但需要以自保为主,探听两边的动向;过段时间,四皇子会带夔兵与你们会和,到时候再去打击张君,会更有力量一些。
韦鹏吃了一惊:这不还是您亲自带队深入龙潭虎穴?话说回来,臣从未带过兵,您这安排不免太托大了。
聂先生:你不是已经给杜将军写了信?朕估计他收到信后就会赶来骂你,那时候朕如果还没回来,你便协助他做好战事上的安排。
韦鹏更加吃惊:我协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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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的,你协助他。聂先生道,你是文臣,这方面还是要仰仗杜将军在战场的本事。但你倒也不必担忧,杜将军有把柄在朕手里,他来了之后,你只需要说朕回来之后会听他当面检讨,杜将军便会老老实实听你调遣。你虽然是在协助他战事上的作为,但他会知道朕是安排了韦相监视他,你虽然需要协助将军,将军却会畏惧你。
韦鹏一愣。聂先生给他画的这个饼实在令人心动。想想看,一个老老实实的杜将军,一个韦宰相让他打狗他就不敢
撵鸡的杜大将军……
谁要是能不对这场面心动,那他就不是人了。
韦鹏定了定神。饼虽圆,却不一定好下咽。聂先生在朝时期最是忌讳朝臣拉帮结派,君将相三人关系总是处于密切联系但关系疏远的状态,如今有意让自己协助并监视将军,似乎有悖于这位帝君的初心。
韦鹏:您这一趟去夔地,怕是不只想买夔兵。夔地有毒蛇猛兽和强悍的战士,也有珍奇宝物和名贵草药,有自成一派的巫医。您这段时间食欲不振,如果是有什么旧伤复发,臣依然是建议您先就近找个郎中诊断诊断。
聂先生心底一叹。他这趟打定主意不让韦鹏跟着,就是因为韦相不仅聪明,而且过于了解他了。
聂先生:你当初为了躲避一死,就曾服用过假死药。那种药物中原难以寻觅,应该也是夔地巫医的作品。你能用得,朕就用不得了?不必多话。
韦鹏一惊:您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何必铤而走险?
聂先生: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有战事之迫。巫医善于制造烈性的药物,必然也善于制造烈性的毒物,如果能买到一些用于刀枪箭矢上,便会是见血封喉的利器。朕手里士兵不多,就需要提高每一名的能力,其中利害关系,韦相应该也是明白的。
韦鹏愣了一会。他确实不擅长战事,聂先生的理由也总是很充分的,但是……但是……
聂先生醒悟过来,若有所思,瞧着面前的韦鹏,说道:朕这段时间一直带着韦相奔波劳苦,这趟不带你,不是说韦相做得不好,而是需要你在此等待杜将军,让他为我们所用。
韦鹏:既然将军有把柄在陛下手中,那安排个其他人在此等候也是可以的。世上能奈何杜将军的,难道就只有我杜某一个人了?想当年——
聂先生:不用想当年了,就你一个。
韦鹏张口结舌:臣当年能压制他,难道不是仗着陛下撑腰?
聂先生:朕现在也在给你撑腰。
他上前拍了拍韦鹏肩膀,笑道:韦相当心朕的安慰,朕如何不晓得?但你若是去了,朕还要担心你从山上掉下来摔个好歹,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若是韦相觉得朕胡闹,回来之后,朕去你房间领一顿板子。
韦鹏:陛下不必说笑……
聂先生:——你又不是没打过。
韦鹏无可奈何,也知道自己这本事,如果去了险峻之地可能真的脚下一滑直接摔下去,便道:若是臣过段时间与杜将军照面,该不该透露您的去向?
聂先生冷笑一声,道:杜将军若是问起朕,你便反问他,养心殿殿门前的血,现在是否已经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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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另一个人正在琢磨杜将军的脾气。这人姓杜名彦彬,为杜渐将军长子。他这段时间以来都在替父守城,兢兢业业,但也趁着父亲不在,做了一些平日里不容易做的事。
仆人傍晚送来饭菜,见小杜将军仍在桌前冥思苦想,不禁叹了口气。
仆人:您这信,若是再写上几个时辰,在下便没法及时送出城了。
马上好,马上好……杜彦彬回道,却感到有些头疼。
他在练武场上有多么轻松,在书桌前就有多踟蹰。因为是要写信给心上人,内心不免惴惴不安,早已没有上马持弓百步穿杨的豪气,只觉得步履维艰,像是陷在了泥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