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在逼问,“难道就单单为了送一口酒?”
“因为……因为……”江川这时脑子一片浆糊,他想不出个周全答案,在座位上反复辗转,甚至是小声哀求,“求你……你别这么看我……”
任西洲啪的一声攥紧他手腕,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允许逃避,“已经躲藏了八年,区区人生也不过百年,究竟还有几个八年能够挥霍?”
他声如洪钟地怒道,“江川——!”
江川身体猛然一颤,在这时崩溃地泪如雨下,“因为我祈求你没变!”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脸颊,几乎是狼狈不堪地哭着哽咽,“我已经面目全非、满身铜臭,但我却希望你仍然一如当年,我希望你还爱我……好让我不至于显得太卑劣……”
恍惚之间,依稀想起从前那场台上演讲,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都会陨落的神。
他当初放弃出国,主动从神坛上跌落,粉身碎骨不说……甚至还斑驳满面。
可现在的他却仍然希望,当初的少年依然能够用爱将这般卑劣的自己捧上神坛……但是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他早已明白,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整整八年间他甚至连空头支票都没有给一张,任西洲又凭什么等他爱他?
江川当真是崩溃了,此刻简直就如同被人剥去皮囊,当场挖出胸腔当中那颗脏污不堪的心脏。
他蜷缩在座椅上几乎是嚎啕大哭,自打成为总裁,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可耻。
也不知道是过去多长时间,任西洲忽然牵起他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在这时低声沉吟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烛火将会在哪一时刻燃尽……”
这话实在是熟悉,江川渐渐停止了哭声。
而任西洲就这么用炬火般光亮的眼神直视着他,坚毅无比地说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仰望着神,也总有人将信仰看重于生命。”
“江川,你曾经自己说过的话,如今都忘了么?”
时光又好似回溯到八年前的答辩现场,彼时天之骄子一般的少年站在灯光中央,面对着全场自信开口——
“因为爱的存在,人人皆可成神……”如今的江川重新想起,他满脸泪痕,怔愣无比地看着任西洲,嘴唇轻轻一颤,“我……”
“从那时起我便已经成为你的信徒。”任西洲伸手将他拥抱入怀,细密而爱怜地亲吻着他通红眼尾,“江川,我爱你。”
江川一直以来强撑着的体面,在这时彻底分崩离析,他趴在任西洲的怀抱当中大声嚎啕,就如同要把这八年来的所有委屈都给哭尽一般。
任西洲的臂膀紧紧拥抱着他,好似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千里迢迢的借口便是为了送酒,最后他们窝在车厢里,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唇齿相接喝完了整整一瓶伏特加。
酒是江川在伊尔库茨克机场现买的,因为他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飞机都已经落地了开始怕自己不够冠冕堂皇,又怕被一眼看穿,于是在特产店买了一瓶。
此时已经脸颊微醺,但是江川仍然记得任西洲不胜酒力,于是仔细去看他的双眼是否清明。
熟料任西洲就跟没事人一样低头正看着他。
“你……”江川感觉到奇怪,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确实没有灼人的温度,“你不是……”
“你要是八年里都借酒消愁。”任西洲黑沉着眼眸看他,“也能千杯不醉。”
这么一说又戳到了彼此痛处,江川就如同乖软小兽一般钻入他怀抱,用额头抵着坚实宽厚的胸膛,好半天才小声说道,“对不起……”
“那便好好补偿。”任西洲在这时拽住他的衣衫下摆,只是向上一捋便露出纤薄白皙的腰腹,动作斯文严谨又慢条斯理。
他伸手卡住了江川脖颈,用拇指启开娇嫩唇齿,眸光在夜色当中如同猛兽一般闪动,低低哼笑一声,“资本家不如好好算算,究竟要连本带利偿还我多少次?”
第一百零二章 时隔八年的答卷
此次贝加尔湖之行,确实令人餍足,江川哪怕已经坐在了回程的飞机上,可稍一想想就忍不住脸颊滚烫。
他转头看着舷窗外的滚滚云海,心想着自己前不久还准备动身前往尼泊尔修禅。
可如今却竟然与同一人再度跌入红尘。
江川心想这必须要感谢杭又晴,要不是有她,或许自己就要与任西洲生生相错。
于是下了飞机第一时间,他便微信联系杭又晴,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熟料杭又晴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来,哭诉声差点没把机场大厅给掀翻了,“川川——!”
她从前便是这般风风火火,江川听了忍不住好笑,“怎么了?”
“老娘他妈的不干了!”杭又晴简直恨不得杀掉世上所有的资本家,“一天一个方案一天一个方案,这工作他妈的到底要怎么做啊!”
她明明是法学硕士,如今却在销售基础岗,美其名曰基层锻炼,然而实际上是跑腿碎催。
公司年底有大项目,项目组忙得不可开交,销售部老大开完会,工作便丢给手下,最终层层堆叠到她们这些实习生身上。
江川耐心听着,手指不断敲打着面前咖啡杯,心想这公司管理确实糟心,也不知道老板是谁,这么大弊病竟然都能视而不见。
他提出带杭又晴去吃点好的,杭又晴明明心动却委屈地哼哼唧唧,“现在还是算了吧,这份工作干不好被辞退,赶上春假……就有了职场真空期,以后不好找工作了……”
他们又多聊了半小时才挂断电话,江川第一时间打给了人事总监,问公司有没有合适的法务岗,然后让他去做背调。
随后他便乘车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又匆匆赶往公司。
等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刹那,江川怔愣无比地看见安吉尔正坐在地毯上噼里啪啦打游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个重大问题——
忘记问任西洲孩子的事情了!
然而他才刚刚被既往不咎,两人也没完全重修旧好,江川实在是没有立场去质问什么。
他走上前去,静静看了一会安吉尔的游戏操作,试探着询问他,“安吉尔,你介意自己多个后妈么?”
安吉尔目不转睛盯着游戏手柄,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都没有亲妈,又哪来的什么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