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
人间又是正月八,燃灯观的小道士照旧去仙人崖供灯,山下ce水马龙灯红酒绿,山上寒风凛冽,只有几盏灯笼在半山腰的观门上晃dang,老远看过去非但没有人烟,反而有点可怕。
他打了个哈欠,凌空走在看不见的天梯上。
过山崖,崖上起了风,道袍被风吹得鼓起,前一刻还在吐槽老道士唠叨,下一刻已经踩空,平r里坚不可摧的天梯节节陷落,山下原本茂密的丛林顷刻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狂风呼啸而过,刮过耳际,刚烈到能够将人绞碎在其中
须弥之外天崩地裂,须弥中却还是一片死寂,封印出现一道裂隙,有东西误闯须弥,紧接着涉水声响起,似乎向着自己而来,然而阖眼安睡的人始终没什么要动的意思,雕塑一样似乎睡熟了。
直到掌风掠过耳机才缓缓掀了掀眼皮,原本不甚在意,可那张脸出现在眼前,额心朱砂殷红似血,无论看了多少次也还是晃神,以至于对方五指成爪取他命门,他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顺手格开挡了自己视线的手掌。
盯着那不nun不类装扮的小道士良久,才嗤地一笑。
“……呵,竟有潜逃在外的恶鬼。”
这回居然这么像,叫他也恍惚。
这样想着,手中已然挽起足矣将眼前怨鬼湮灭的杀招。
敢顶着这么一张脸出现,理当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了。
倒霉催的小道士时序就这样莫名其妙入了死门。
……
暴雨如注,洪水卷着烂泥在街上肆虐,天上黑云翻滚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塌下来ya垮这一方天地。
正被洪灾Q袭的是历朝历代从来都风调雨顺的晋州。
天下皆知晋州是块福地,北有龙脉浮云山,南有big江无定河,风水宝地,百姓安居,天下福泽在此汇集,在这场洪灾之前有记载的天灾只有三百年前一场big旱。
衙门里争论不休,里头议事的诸君或忧或恼或颓败,府君虚弱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来——府君向来孱弱,今rbig约又是强撑着办公。
吵了不知道几番,最后各执一词的几人又此起彼伏叹气——这等天灾,除了赈灾和等死外实在是没别的好办法了。
实在不行,只能弃了家园将百姓迁走做流民。
衙门二门,恰好能看见衙门屋顶的屋檐下,门槛上坐着个十四五岁、穿着衙役衣服的俊秀少年。
他坐在门槛上单手撑着下巴,食指不断叩在腮边,眼睛盯着衙门正殿屋脊上的走so发呆。
——狎鱼,水中异so。
善兴风作雨,灭火防灾,常做檐上守护神。
有异闻野史,说他也是真龙之子。
里头吵嚷终于消停了片刻,然而很快又开始了,有人低声说了什么提议,暴雨隔着听不太真切,不过紧接着众人的种种反应能推测,应该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提议。
里头安静一瞬,紧接着是忽然放big的声音,愕然的、迟疑的。
檐下少年耳聪目明,倒是听清楚了——那人说,要不试试活人祭水君。
传闻掌管四方水域的水君官邸就在无定河汇入之地,水君掌管这一方风水,雷霆雨露,令行则止,求他,似乎也是个法子,不过活人祭……
前朝东柏盛行活祭,不过经历了几番战乱,又出过丑闻,后来的复国之君仁慈,废除了活祭,西柏祭祀用的都是牲chu牛羊,活祭已经不多见了。
府君没说话,态度不明,那人接着试探道:“祭司台替晋州观星像,极星big人说晋州犯了big错才会有这场水灾,活人祭祀的先例自古就有……”
府君虚弱咳嗽了几声,原来是在积攒力气酝酿怒火:“荒唐!”
里面安静一瞬,只听府君饱han怒火道:“天下百姓,谁不是父母生Yang的血ro之躯?即便触怒神明是我等过错,可上苍有好生之德,若天道要害人xin命才能息怒,神明与妖魔何异?”
檐下少年眨了眨眼睛移开目光,从这句开始才很感兴趣地注意起里面的争吵。
他在心里重复:神明与妖魔何异?
这个鬼地方可不就是这样离谱?
提出建议那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府君拍着桌子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王都……”
“不必多说,此事不必再提!只要本官在任上一天,就绝不会答应活祭!”
少年听到这儿,又看了眼天上,黑云ya顶,怨气冲天。
big凶之象。
其实那人提出的生人祭祀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的天象,要么出了big妖魔,要么犯下了big过,天道偶尔也喜欢以杀镇杀。
然而府君在这件事上果真一点都不打算退让,任凭那人搬出来王都祭司台,里面僵持了半天,有人充当和事佬叫双方各退一步,先用牲chu祭祀试试看。
寂静的雨幕中似乎只有府君重重的咳嗽,显然他病得很重,几人都等着他开ko决定,府君这回沉默半晌,最终答应了。
不太愉快的议事就此告一段落,众人都散了,各自去忙各自的,门ko出现一个苍白单薄的身影,提着一把陈旧油纸伞走出来,撑伞的时候消瘦的骨节同伞柄竹节差不多Gan枯,他撑着伞路过二门,走了没几步就有疲惫之s,到了跟前忽然停下脚步,问专心打量檐so的少年:“在看什么?”
顺着少年的目光,府君也看向屋脊上那几只形态各异的走so,其中一只狎鱼姿态格外b真,活灵活现立在飞檐上眺望无定河。
府君问他话,按照这里的尊卑他其实应该站起来拜见府君再回话,但这少年似乎不太懂礼数,直直看着气s虚弱一脸病容的府君,语气也说不上恭敬,问:“big人不信鬼神之说?”
府君咳嗽两声,语气沉沉说不清是反问还是高深莫测:“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门槛上的少年低头一笑,神q老练不似无知少年:“big人果真不认为活祭有用?”
照府君方才的态度,还以为问了这话会遭到斥责,可府君并未生气,反而意味深长看他。
“若真有用,救一人和救一州……”他问:“即便有用,该是谁去送死?”
少年亮出一排雪白牙齿,仗着年少蛮不讲理:“谁死都是死,可若不这样,则晋州所有的百姓都会死,所以当然死一个划得来……难不成big人觉得挽救一人xin命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