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风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想法,颇有些感兴趣——这样的想法确实很符合他的性格,只不过跟艺术这条路差得有些远,确实在季南风的意料之外。
空姐问:“为什么后来没去呢?”
本以为背后有什么青春疼痛的遗憾故事,没想到燕鸥只是无所谓地摊开手:“因为我后来近视了,又不想做手术,就没去了。现在想想还挺幸运的,我真坐了飞机才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子——我算是没选错路。”
“那只能说明是一时冲动。”季南风笑起来,“你真要是想做的事q,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燕鸥知道他在说自己为学艺术离家出走的壮举,调侃道:“你是在说我爸妈不如十头驴是吗?”
季南风赶紧澄清:“不是我说的啊!”
此时正值傍晚,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淹没,想以一团橘红色的绸子,掀起一个个绯色的波浪来。
燕鸥盯着窗外看了几眼,就忙不迭抱起相机拍起来。这回手不怎么抖了,搬出来的照片也非常满意。
拍完照片后,他便静静趴在窗边,任由夕阳染红他的脸。
季南风一直在他身后陪他一起看着,许久,那人喃喃开ko道:“感觉最近总是看到日落啊。”
季南风沉默了——日出和日落每天都有,但似乎从燕鸥生病那天开始,天在慢慢变冷,他的太阳也就一直在慢慢暗下去。落日的意象总是那么不好,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迟暮与死亡。
但燕鸥却说:“但是日落真的很好看啊,和日出有着不一样的美。”
季南风怔了怔,也跟着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他想起了他们在鄱阳湖的落日下兜风,想起了南澳岛夕阳下的红色灯塔,此时红霞就在他们的身侧,正半潜在云海之中,浮浮沉沉。
“很幸运啊。”燕鸥又兀自喃喃道,“不是每一天傍晚都有这么好看的晚霞,不是每一次日落都这么晴朗绚烂的。一天不论长短,总是要有日落的时候,能在谢幕的时候保持最好的样子,就是最理想的事q了。”
听着燕鸥的话,再看窗外的夕色,似乎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和凄凉了。
正当季南风心q上扬时,燕鸥摇着脑袋,毫无预告地开嗓:“最美不过夕阳红~~”
七扭八歪的音调配上因为刻意模仿美声反而变得更不美观的唱法,演出效果相当之炸裂,连一旁的空姐听了,都险些维持不住那焊死在脸上的职业微笑。
季南风慌忙从身后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小心影响机长驾驶。”
燕鸥乐极了:“我本事这么大吗?”
季南风点头道:“不要小瞧自己的本领。”
听这一对小q侣打q骂俏,空姐也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机舱里冷清的氛围一下子融化开来,季南风摸了摸燕鸥的脑袋——他真是被一个宝贝捡到了,燕鸥总是可以带给所有人最纯粹的开心快乐,他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魔法师。
闹了没多久,燕鸥就又困了。他耷拉着眼睛躺在季南风的怀里,呜呜囔囔道:“吃了睡,睡了吃,我就像一个小猪崽子……”
季南风心想,他倒是希望燕鸥可以像小猪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吃得香睡得香,健健康康白白胖胖。但这人生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北极燕鸥,似乎一天不飞翔,就枉费了时间一样。
他捏了捏燕鸥的耳垂,说:“那你也是个幸运小猪。”
燕鸥抬起眼,感兴趣地问:“为什么呀?”
季南风刮了刮他的鼻子:“因为刚刚过年,你居然没被吃掉。”
燕鸥被他逗笑了:“命大的小猪!”
上一秒,小猪还因为自己命大感到快乐无比,下一秒,他就像是个拔了ca头的电视机,一瞬间就强制休眠了。
真不知道是该担心他太嗜睡,还是该庆幸他还能睡得香。
价值上万的头等舱其实有很多新奇的体验和服务,但燕鸥j本上只用来吃喝睡——这对于季南风来说,已经是钱能花在的最值当的地方了。
一直到飞机降落新西兰,燕鸥才勉勉强强从睡梦中醒过来——睡得太久,都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到了?”燕鸥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睁开眼睛还觉得有些恍然,“我以为还在国内呢……”
季南风笑道:“都已经到南半球了。”
一听到这里,燕鸥又兴奋起来。
上一次去南半球,还是两个人一起去澳大利亚。那时候是七八月,国内正值酷暑,澳洲却正是寒冬。两个人短袖短褂地出发,棉裤棉袄地落地,温差之大让俩人双双感冒,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回忆。
听他们在讨论天气的问题,一旁的空姐一边帮他们收拾行李,一边笑道:“这个季节去新西兰还是很舒服的,和澳大利亚不一样,新西兰全年的温差都不大,现在那边正好是夏末初秋,你们又是从深圳那边来的,j本上不会有很明显的不舒服,现在那边的景色也很好看,你们真的是挑对了时间。”
这都是在季南风提前准备的功课范围里,但这不妨碍燕鸥听了十分高兴:“好诶!幸运的事q又增加了!”
看得出来这位乘客喜欢把幸运挂在嘴边,空姐也笑起来:“这一次这么长时间的飞行,没有极端天气,没有晚点没人误机,也没有遇到任何气流和颠簸,机长的心q特别好,遇到的乘客也非常通q达理——真的是一次非常非常幸运的飞行。”
果然,燕鸥一听,面上的笑意更甚了:“真是太棒了!祝你每一次飞行都这样幸运!!”
空姐把他们送到出ko,非常认真地说:“能在无数次飞行中与你们相遇就是我的幸运。”
走出机舱的那一瞬间,南半球的暖风拂面而来。此时正值夏末初秋,时间似乎在顷刻间倒转,退到厄运发生以前,回到了一切幸福的伊始。
两个人推着行李迈开步子,几乎是同时回过头,远处,空姐正笑吟吟地朝他们挥手:
“祝你们永远幸运!永远快乐!”
第69章 冬山如睡69
广州深圳的风再温暖, 也抵不过冬天本身的寒冷,但二月份的新西兰是真正的夏日。
他们把飞机上用来保暖的薄外T都脱了下来,穿起短袖肆无忌惮的那一刻, 燕鸥终于缓过神来——他们是真的来到夏天了。
“好神奇啊。”燕鸥伸出手抓了抓面前温暖的空气, “从冬天一下子回到夏天, 这种感觉就像是逆转了时间,让时光倒流一样。”
季南风闻言, 也颇有些感慨——这个夏天, 在什么都没发生以前,他们正过着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