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签完,把海报卷起来,递给对面的人。抬头的一瞬间,他迎上姚梦琳若有所思的目光,才突然意识到,这人一直在对面打量他。
“你长得真完美,”她用选美评委的语气说,“我喜欢美人。”
“谢谢?”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那个慈善晚宴上,你坐在一排明星中间,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姚梦琳叹了ko气,惋惜地说,“可惜你不是我的菜。”
金岚笑了笑:“我确实不是良家妇男。”
姚梦琳意外地表现出迷茫,似乎不知道外界把她的审美浓缩为一个词。“这个概括太草率了,”她不满地说,“具体来讲,我喜欢没有心机,不擅长撒谎,对人真诚,但是又很聪明、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简单来讲就是白月光,治愈系,你明白吗?”
“明白,”金岚说,“有人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这夫妻俩的审美惊人地一致,该怎么说呢,还是般配。
“要是真有这样的人,让我收收心也是可以的。”
金岚从不相信浪子回头,尤其是姚季二人这样的上流阶级。他们的选择太多太广,想找白月光也一抓一big把。对这种人而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是“只见片叶不见森林”的傻缺。
姚梦琳看着他,突然说:“你不相信。”
金岚从沉思中惊醒:“什么?”
“你不相信我们这种人会转xin,”姚梦琳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卷起海报,“真是聪明人。”
“姚总见过转xin的人吗?”
“见过,”姚梦琳笑了笑,“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这是万里挑一的例外。”
“那其余的人呢?”
“活到老玩到老呗,”姚梦琳轻松地说,“他们很幸福,他们的恋人很惨。我的某个前男友还变成了g,big概是我b得他再也不相信女人了吧。”
这得是多big的心理阴影……
她说话的语气很泰然,丝毫不感到愧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凑成一对内耗挺好的,省的去祸害女人。”
这话是没错,但这个案例里的加害人好像是您自己吧。
金岚感到疑惑:“您到底是喜欢男xin,还是不喜欢?”
“从xin向上来说,我喜欢,从其他方面,我讨厌。”
“既然这样,”金岚问,“您为什么和季先生结婚呢?”
姚梦琳是个崇尚自由的人。她可以坐等接手全国最big的酒店集团,但她选择了互联网创业。没有家族资产加持,仅靠自己的投资眼光,她也早就身家百亿了。她在生活作风上为人诟病,但一直我行我素,全然不在乎外界眼光。这种人居然答应了家族联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人形象。
“你以为我走到今天,真是靠自己吗?”姚梦琳说,“未航的融资怎么会这么顺利?合作为什么一谈就成?还不是沾了家里的光。真正的富二代白手起家是不存在的,我既然因为出身得到了好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总不能只享So权利,不履行义务,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为什么是他呢?”
“季行砚可不止有个好爸爸,”姚梦琳说,“你可能不认识季行砚的爷爷,要是你早生十几年,打开新闻联播,就经常能看到他。要不然你以为季行砚他爸怎么三十岁就在房地产业打出一片天下,还能娶到天王巨星级别的老婆?”
金岚还在消化这个info,姚梦琳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她俯身在金岚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要是季行砚对你始乱终弃了,考虑一下跳槽到我这边。”
金岚的眼皮跳了跳:“我以为我不是姚总的菜。”
“确实不是,”姚梦琳血红的指甲轻轻蹭过他的下巴,“但美人就算只看不用,也是赏心悦目的。”
说完这番露骨又冒犯的话,姚梦琳就出门了。金岚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俗T的感叹:世间竟有这样的奇女子。
送走了金主的老婆,金岚重新回书房,带上耳机,开始看网课。或许是赛艇运动过于迷人,或许是运动过后又被什么娱乐活动绊住了脚,季行砚一直没有出现。
下午五点,金岚看到手机上弹出一条info,江鸣珂发来的:阿姨听说你回来了,问你怎么不去看她。
金岚皱起眉头,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后简单地回了句:“知道了。”
他关掉电脑,收好资料,打了辆ce去自家小区,路上一直在思考是谁多嘴告诉了母亲自己的行程。
再一想,或许是她自己查出来的。失去丈夫之后,儿子成了她唯一的寄托,一个中年妇女竟然学会了打榜投票。这样一想,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自己的行程也不难办到。
金岚并不恨她,恰恰相反,她是他唯一所爱之人。但很多事他没有跟她说,刚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想,弄到现在,他反而有点怕见她。
用今天的流行语来说,他的母亲邓南枝,是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恋爱脑。
他父亲金岭是个除了外貌一无是处的男人,小姑娘年少无知,看上了也正常。但金岚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能为一个人渣奉献到这个地步。
刚开始邓南枝只是Yang着他——掏钱付房租、补贴家用,惯的他整天游手好闲,只会用她的钱买些小玩意儿回来哄她,还哄得卓有成效。这也就算了,女人挣钱Yang个小白脸,也算是生活享So。后来金岭jao了几个狐朋狗友,渐渐被引到赌博的路上来,劝他反而被甩脸子,邓南枝居然还不放弃,替他还赌债,找工作,好像不是找了个男人,是供了个祖宗。
小学的时候,金岚就见过家门ko被人泼油漆,写血字。他提着一桶水,跟在母亲旁边,用抹布沾着清凉油,一点一点把油漆擦掉。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家破败不堪的根源就是他父亲。小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邓南枝居然看不清。
后来看到世上到处是对爱q的歌功颂德,他只觉得愚蠢。
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地上了初中,家里电QI坏了一半,也没钱去修。他夏天re得汗流浃背,冬天冻得哆哆嗦嗦,一年四季营Yang不良。然后金岭突然宣称Gan了一票big买卖,他们很快就有钱了。
这之后家里倒是着实富裕了一阵,屋里也整修一新。随即金岭说要融资,扩big公司规模,但是他的信誉在银行贷不出钱来,求邓南枝用自己的名义帮他贷款。
不出所料,公司很快破产,金岭立刻跑路,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岚敬佩他的母亲,在这样山穷水尽的绝境里,还坚持活了下来,变卖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尽管也没有多少——让他继续学业,读到高中。他也恨他的母亲,如果她能早点清醒,他们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爱也罢恨也罢,在高三那年都归于一个执念——让她活下来。
那年秋天,邓南枝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而后发现手脚越来越不灵便,说话也变得不清不楚。送到医院后,医生看着片子,很快诊断是颈椎病。幸而当时碰上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下来巡诊,问明白了症状、体征和病史,又做了全面检查,叹了ko气,说这是罕见病。
j萎缩xin脊髓侧索硬化症,通俗点来说,就是渐冻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