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年前,铺天盖地的灾难降临之时,他也是跪伏在地,引颈So戮的芸芸众生之一。
一百七十二年前,他同样在灾祸中失去了一切,父母,师长,亲友,乃至自己。此后茕茕独行三百年,无人可诉说,无人可倚靠。
他与世间众生又有什么不同?
他行走在人际幽渺的山道上,感So到长风掠过山林,吹来chao湿的云雨,还是只能嗅到鲜血时,他也会委屈,也会难过。无数个ton到难以入眠的的夜晚,他的目光穿过无穷的黑暗虚空,也曾无数次地任由阴暗想法爬满心头。
凭什么他们可以哭,可以报复,我却不行?
凭什么我不能ton快死去,凭什么我要为了那一点缥缈的温度去尝试迎合,去尝试将这些不堪入目的过去藏起来,伪装成其他人想要的样子?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失去了来处,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处了。
白知秋抱住手臂,轻轻颤抖着。
太累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逝者已逝,他随着他们一起死去,从此成为世间的孤魂游鬼,没有人能够原谅他,能够放他往生。
只是因为他是一场场灾祸里活到最后的人,所以,便没有人再在乎,他也是最不想活着的那个人。
红尘百态,他活在人间,却再也回不到人间了。
雨浇湿了脸,什么都看不清了。
“白一,让这一切结束吧,好不好?” 质问声忽而淡下去,另一道声音轻轻叹息,俯身贴在了他耳边,“结束吧,好不好?”
“结束?”白知秋茫然地重复,呢喃一样,“该怎样结束?”
“该怎样结束,你不是知道的么?”
“我知道?”白知秋喃喃,他好像完全想不到答案,一双温润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成了可以任由他人摆弄的木偶。
“你看,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去找他们不好吗?”
“只需要……”
只需要死。
白知秋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动也不动。漫漫虚无中,只感觉到有人将一片什么东西按在了他掌心中,又慢慢地抬起他的手,将它抵在了额心。
“你看,一点都不难。”那声继续说着,“你不必再ton苦,不必再难过,不必再辛苦地活着。”
“所有的亏欠都会还清,不想面对的一切都会结束,皆big欢喜,不是吗?”
“你可以去见自己想见的所有人,你再也不会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你再也不会疼了。”
血混着雨水流下来,被冲得浅淡,白知秋迟钝地侧首,像是要躲开雨水,又像是要仔细听清。
“死了,就解脱了。”
刀刃又向额心深入,抵住了额骨,只要再深一分,就足矣摧毁灵堂。
修仙之人自毁识海,是救无可救的。
白宇云k着白知秋的手腕,cun边go起一丝笑。
“可我,欠谁呢?”白知秋茫然问道。
“你知道的,”白宇云面上神s宁和,垂怜一般地叹息,“你不该活着,不是吗?”
“不是的……”白知秋忽而喘了ko气,像是溺水的人竭尽全力获得了短暂喘息,“不是的,不是我……”
但是这样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很久。
白宇云听见薄刃刺入骨头时的轻轻摩擦声响,看见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伤ko,垂眸凝视着白知秋被血水分割成碎片的脸,没有感到很快意,相反,有些嫌恶。
支撑着他完成这一切的人死的这样轻易。
“不是我……”白知秋还在轻声重复,“我会送你们走……”
“送我们去哪?”
“送你们……”
“回人间。”
“回人间?”白宇云翛忽一停,吃吃笑起来,“回不去了,没人回得去了,你也不行。”
“再也不见了……师弟。”
白宇云抵着他的手,终于将要薄刃向下刺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白知秋眨眼,颤悠悠地抬起眸。
那双眼睛无比清澈,根本不见片刻之前失神沦陷的迹象,无q道心法的威ya唰然蔓延出去,沿着白宇云试图种入他体内的血蛊直b回去,豁然是要反制其主的打算!
无形的灵力威yadang散开,霎时驱散雨幕,big地都跟着嗡鸣一震。
“你还想让我,回答什么?”白知秋无动于衷道,除了湛白的面s和衣襟上浸染的一周淡红,看不出任何狼狈。他又变回了白宇云所认知中的,无悲无喜,冷如仙神的那个人。
“你明明……”
“你明明已经控制住我了,”角力中,白知秋甚至分得出神回白宇云的话,“可是,白宇云,碧落黄泉,在这世上,我唯一不欠的人,是你。”
“你不欠我?”白宇云像是听见了什么天big的笑话,面目几乎狰狞,“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背井离乡,害我虎ko残生,你跟我说这不叫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