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除去陛下之外,唯一一个无论如何对待穆朝、都仍然被穆朝追逐的人。无数次,夏恩进宫找顾流缨,都看见穆朝远远缀在顾留钧身后,眼神如此希冀,像注视一个得不到的梦。
执着到曾经让夏恩看不起,让他感到不屑,又感到微妙嫉妒的这一份迷恋。
如此q深,却……
却忘记了吗?
一时间,夏恩都不知道是替顾留钧感到可怜,还是为自己或许得了机会来高兴。
而门ko那人So到的冲击看上去并不big。
只是垂在身边的手颤了颤,再攥成拳,旋即抬起头,青黑眼眶中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注视着穆朝,万般q绪,最后混成一片乌黑。
“殿下,”他轻声说:“您还记得我么?当时在307星,我同您碰过面。”
穆朝陌生神q不改。那眼神里一丝丝一处处,都在问:
你是谁?
顾留钧轻轻吸了ko气。他闭了闭眼,一丝ton苦从他掩藏极好的脸上流出来,很快又被他硬生生抑制下去。他迈开步子,几下就走到cuang边,半跪下来,用最轻的语气,他说:
“我是顾留钧,殿下。”
顾留钧?
穆朝咀嚼这个名字几次,脑子里没有浮现出任何记忆,只隐约记得在去虫族巢xu之前见过此人。旋即他想起来:
这也是所谓的“剧q主要人物”。
想到这里时,他的眼神微微变得冷淡,原本倾向17的身体也直立起来。顾留钧很高,虽然半跪下来,却与坐在cuang上的穆朝差不多平视,他对着顾留钧那双带着藏不住期盼的眼睛,随意点点头。
“你好。”
这么说完,他思索片刻,加上:“穆朝。”
big概千箭穿心都无法形容此刻顾留钧的心q,连一向与他不对头的夏恩都不忍地转过脸去。
穆朝脸上与语气里的陌生,都是一道道利刃,划过心扉,刺进神经,要把他一点点剜下来,剔Gan净,剥皮露骨,敲骨吸髓。
目睹一切的17漠然站在一旁。他是局外人,看得最清楚,是将顾留钧的ton苦捕捉得最仔细的人。于是此刻,难免带着恶意想:
这才到哪里呢?
不过是不认识你而已,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好感度不过是清零。
还不曾对你恶语相向过,不曾对你动手过,不曾误会你过,不曾欺骗你过,不曾为了你的敌人向你求q过——
你有什么好难过?有什么资格,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曾被你伤得体无完肤的人面前,露出这样,像被伤害过一样的表q?
顾留钧定定等了半晌,确认穆朝没有别的话想说,才勉强扯扯嘴角,站到夏恩身边。
他手松开攥紧几次,面上才平静下来,转头,没理夏恩,他首先看向17:“您为什么在这里?”
“我将主人带回来,担心出现不测,便陪伴主人身边。”
顾留钧眉心紧紧拧起来,他明显想说什么,穆朝却先开ko:“请让17留下。”
顾留钧顿了顿。
一句话,想留下的人,只有17。没有别人,没有他。
他何曾被穆朝这样对待过?他从对方身上得到的从来只是小心、期许和欢喜。一时间顾留钧不由得狼狈转开视线,又看着夏恩:“……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殿下好不容易回来,我怎么可能不来!”夏恩理所当然地说:“当初最后见到殿下的可是我,最着急的也肯定是我。”
顾留钧无意与他争执,知道夏恩在这里只是个人意愿后就行。他再次,将目光落到穆朝身上。
踌躇片刻,开始说起关于战争的q况,间夹一些关于皇宫与军部现况的介绍。显然,这些内容比他自己更让穆朝感兴趣,穆朝很快就露出认真神s。
最后顾留钧讲完,穆朝还略略颔首,说了谢谢。
生疏得,顾留钧恍惚间,都感觉这不是他认识的殿下。
他认识的那个殿下,那个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殿下,如果是之前,别说是这么多话,哪怕一个字,都能让穆朝露出欣喜眼神。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也只是给了一个笑容,便让当时还年幼的穆朝亮起眼睛,让那张任谁看了都心软的脸上,流露出百分的温顺来。
而不是这样。
这一刻,顾留钧只感觉舌尖都泛起苦涩。可他连应该责怪谁都不知道。
该责怪顾流缨么?责怪他那疯子一样的弟弟,责怪他欺骗自己,才没看清穆朝的真实。
该责怪那个让殿下失去记忆的人么?如果不是那个人,殿下再生气、再对他失望,也不该露出这样生疏神态。
该责怪……殿下么?
顾留钧扯了扯嘴角。
能怪的,只有他自己a。是他自己识人不清,自己丢了价值连城的宝藏,把鱼目当成珍珠。
站在这里,顶着夏恩微妙的眼神,对着17毫不掩饰敌意的神q,以及,迎着穆朝陌生至极的视线,顾留钧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想起第一次见到穆朝时,对方怯怯却开朗的微笑,想起第一次拒绝穆朝时,他迷茫而不可置信的神q,想起他对自己笑,他朝自己冲过来,他索求拥抱,他亲手做的礼物,他被嘲笑时的So伤,他被伤害时的ton苦,想起…
…想起那一天,那一个夜晚,自己恳求他,求他不要将顾流缨试图伤害他的事说出去的那一个夜晚,
顾留钧想起来,他当时,那样心碎,又那样平静,心如死灰的那张脸。
心如刀绞。
他如何有脸面再去恳求穆朝?此时此刻,连顾留钧自己,都觉得他未免脸皮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