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延历寺的僧人们一起上路的麻烦之处便在于,原本只需要乘坐白龙到天上飞舞一天半的路程,被拖延成了长达半月的跋涉之旅,即便寺庙为众人准备了充足的ce马食粮和仆役,这久违的赶路方式还是叫两位咒术师忍耐得相当辛苦。
当岛原的城廓形影出现在远处山峦上的时候,延历寺的僧人们和夏油杰都松了一ko气,前者在庆幸旅途平安顺利到达,后者在庆幸终于到了,再拖下去,他big概就哄不住被迫躲在ce里不能外出,所以r渐烦躁的五条悟了。
作为一座才新建不足十年的新城,无论是山上的山城还是山下的城下町,似乎都布满了一股阴郁的萧瑟之气。先前队伍刚刚进入肥前国地界的时候,天s还算明朗,毕竟是初秋时节,雨季又尚未来临。但越是靠近岛原,天s便越发阴沉,原本凉suang宜人的秋风也变得萧瑟刺骨,到达城下町的时候,穿着一身薄薄秋衣前来的众人几乎都被冻得手脚发凉。
守门的士兵随意看了看他们的通关文书就挥手放行,一点没有想要仔细查询的意思。
虽然因为顶着延历寺的名头,僧人们出行总会遇到优待,但入城如此马虎还是第一次,领队的年迈僧人不由得出声询问,不查看ce马与行李是否妥当。
面目消瘦黧黑的兵卒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瞳撇了他一眼,big约看在对方是位法师的缘故,他说话还算客气。
“没什么好看,如今愿意来岛原的,要么是什么都没有,听着移民令来讨ko饭吃的可怜人,要么就是像法师您们这样,特地赶来超度罪人的慈悲人。”
“……怎么可能呢?总有来往的行商,贩卖货物的手艺人和山民,还有村民们……”老僧人回想着前几年来访尚在建设中的岛原的时候所看到的人们。
“嘿嘿嘿……行商早就不再来啦,至于其他人……”士兵努努嘴,“都在原城边上的big坑里埋着呢,四万人……四万人哪……”
看着士兵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僧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发动一揆的逆贼,说是贼,其实big多都是肥前国里的普通农户,因为前任big名的□□活不下去才不得已闹起了叛乱,但因为这次一揆实在声势浩big,甚至还打赢了前来平叛的特使,让幕府的军队战死一万多人,导致将军big怒,直接发兵围城,并在无水无粮只得投降之后将所有的一揆众尽数斩首。
这些被斩首的人中,也许就有士兵的亲友旧识。
老僧人转身看向岛原城中,本该人来人往的big道上行人稀疏至极,big多数人要么和他一样,戴着斗笠身穿僧衣,要么披白衣着绯袴,或者是穿着狩衣的神官和武士,衣着灰土的町众和乡民,反而成了稀少罕见的存在。
看着领队的老僧人一脸不忍地几乎要落泪的样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慈城却并未上前去劝we,面s平和的青年僧人和身边的两位咒术师一起,抬头看向了岛原的天空。
瘴厉之气化作的阴云在天空的高处凝聚成巨big的旋涡,缓缓地转动着,时不时有紫黑s的电蛇从云层中一闪而过,阴云的中心向着岛原城挤挤挨挨地降下,与地面离得极近,仿佛只要登上岛原最高处的天守阁,就能抬手触碰到那团不祥污浊的恶气。
“如何?”咒灵chao使这样询问。
“应该有段时间了,其他的术者不可能没看见。”五条睁开了布条下的空s眼瞳,窥视着连咒术师都无法轻易探查的世界,无数咒力流动所形成的涡流在天空和地脉中暗自涌动,“不会错,岛原绝对诞生了big东西,一般的特级只够给它塞牙缝,连白在它面前都只是条小蛇罢了。”
哪怕是飞驒国祭祀数百年的白龙,tun食的祭品也绝不可能超过千人,而岛原的战场上可是货真价实地埋葬了几万人的遗骸。
“那倒确实有些危险。”诅咒师又看了一眼那团恶云,而他们身旁的慈城法师已经闭上了眼睛,开始轻声诵经。
因为他没有咒力的缘故,夏油杰一路上态度始终不冷不re,但这位年轻法师似乎也不以为意,始终态度温和从容地和两位咒术师相处。和队伍里其他的僧人不同,慈城是少数不会去偷看五条的人,从来拜访黑衣法师开始,他就没怎么特别关注过银发的咒术师,但还是会正常的与青年jao谈,只是完全无视了五条的惊人容貌和遮掩的布条。
在慈城看来,六眼的咒术师和一般人似乎并无分别。
他的这种态度让五条很新鲜,再加上年轻僧人又是个很好说话,不太拿架子的家伙,所以一路走来,两人意外相处得还算不错。
“怎么?觉得害怕吗?”五条轻笑一声,“安心点,你的护卫可是狐狸跟我,哪怕整个岛原一起垮掉,你都未必会出事。”
雪发青年对黑衣法师的亲昵称呼十分古怪这件事,年轻僧人在路上就见识过,向来习惯了处变不惊的慈城毫无表示,仿佛五条喊的不是狐狸而是老师。露陷的次数多了,察觉到年轻僧人态度的这俩人在他面前便越发懒得掩饰,甚至时常露出过于亲密的行止,但他们平时在外又很守礼,而且彼此之间似乎也是两厢q愿,最后习以为常的慈城便Gan脆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年轻的僧人听到雪发咒术师的安we之言,只是轻轻摇头,“不害怕,小僧在念往生经。”
“法仪还没有开始吧?”
“多念几遍总是好的。”
诅咒师撇了他一眼,“无法被聆听的经文念再多也没用处。”
慈城这才停下轻声念诵,用清澈眼神看向面前的黑衣法师,向他解说,“虽然官府的文书上将他们定为逆贼,但众生死后都是一样的,即便是罪人也能聆听经文,得到解脱的。”
听到‘罪人亦可得解脱’之语的黑衣法师轻轻侧过脸,原本只是淡然的面孔渐渐露出笑意来,那笑容看似温和可亲,却像是佛堂里的雕塑一般,毫无re度。
“也许,可能是那样吧。”他笑着说道,“但是,岛原一揆众可是j督徒哦?佛陀的经文,他们真的想听吗?”
慈城想要辩驳,却说不出合适的话来,因为这并不是佛理的辩论,亦非jao派之间的争执。
对已经死去了的亡魂来说,念上千万遍他们不想听到的经文,真的能够令他们解脱吗?伯藏法师的话语并非毫无道理,年轻的僧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刚才光顾着辨别咒力的流向,没来得及介入两人之间小小争执的五条隔着布条瞪了一眼咒灵chao使,“好啦,狐狸,别总是欺负老实人。”
“有吗?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诅咒师笑眯眯地说道。
“僧人们看到荒野上暴尸的亡骸,难道在念经收敛前,还要先把对方的鬼魂招来问它们到底信不信佛?当然是先把事q做了再说,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听,关念经的和尚什么事,反正他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不想被超度又不是什么big问题,只要别去害人不就好了。”
慈城叹了ko气。
“但小僧并非为己身念头通达而诵经,而是希望他们能得解脱。”
也正是因为他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会被伯藏法师的诘问困住。
“在你作茧自缚之前,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比较好,毕竟,这些家伙别说是不想被超度,根本就已经打算作祟了吧。”五条撇撇嘴。
“是呢,不仅不想被超度,还想要害人。”诅咒师凉凉地说道。
“我可懒得管他们有什么苦衷,咒术师的规矩就是伤人的咒灵一律祓除,平反冤q是幕府的活,不要擅自给自己增加工作。”雪发的咒术师这样说道,“你要是真这么在意,也可以去找他们的j督jao的经文来念念看,说不定会管用。”
“喂喂,悟,你还说我过分?让一个法师去念他jao的经文也未免……”
“您说得没错。”慈城却像是听到了不错的建议,赞同地点起头来,“说不定正是因为他们厌恶佛经,才越是诵经超度,越是惹起怒气,我去找僧正问一问,能否找卷j督jao的经文来看看,为了安抚亡魂而代念经文,想必佛祖也不会为此怪罪于我。”
年轻的僧人说完,便真的去找领队的老僧询问事宜,只留下两个咒术师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不愧是被延历寺特地送过来的。”楞了一会儿之后,五条如此评价,而咒灵chao使只是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听完慈城的请求之后,老僧人转过身,用很不赞同的目光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黑衣法师,big概是在暗自责怪诅咒师随便怂恿重要的弟子去做些会叫人侧目的异行吧。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慈城走到两人身前,和咒术师们商量起正事,“幕府如今格外厌恶j督jao,尤其是岛原这个地方,现在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经文。”他淡淡地说道,“不过确实有个和j督jao有关的人,我们得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