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潇第三遍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让你发现?”林鸿道。五年的朝夕相处,他何其熟悉他。只一句话,他便知道了他所有未竟的话语。
“因为我也有私心,偷来的幸福,仍然是幸福,所以我一直拖到了今天。”林鸿说。
燕云潇薄cun轻抿,没有再说话。
寝宫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林鸿知道谈话已经结束,无声地行礼告退了。
整个过程中,燕云潇除了三声“为什么”,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一直双目紧闭,没有看过林鸿一眼。
当夜,刑部传来消息,林鸿以欺君之罪自请下狱。燕云潇正在批阅奏本,神s淡淡的,只字不言。
半个月过去,林鸿一案一直留中不发。朝会上皇帝不提及,百官也无人敢提。官员们敏锐地发现,皇帝脸上的笑容少了,温润的气质中暗藏凌厉,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刃。
当月十五晚上,是万福司的孩子们来找皇帝围炉夜谈的r子。
“启禀皇上,孩子们在外面候着,是否如往常一样请进来?”
燕云潇正负手立在窗前,听到太监的通报,他cun边go起一个微嘲的笑容。
万福司设立之前,他对林鸿说:“我身为皇帝都有幸福的年少时光,万不能见其他小孩子流落街头。”
现在想起来,多么可笑。
燕云潇嘴边的笑意越发冰冷,他漠然地说:“让他们回去,今后不必来见朕。”
他顿了顿,又道:“下发告示,鼓励领Yang,每户领Yang者,朝廷奖赏两百两银子。去吧。”
太监犹豫了一下,道:“玲玲姑娘为皇上编了盏灯,想送给皇上。”
听到这个名字,燕云潇脸上的表q稍微软和了一点。
那年的暮cun灯会上,他遇到了这个名叫玲玲的小姑娘,他借ko让小姑娘讲笑话给他听,请小姑娘吃了糖葫芦。直到今天,他还记得那个“偏心”的笑话。
三年前,玲玲的母亲去世了,家里没有亲戚,他便把玲玲和两个弟弟接到了万福司。每个月玲玲来找他,眼里都闪着星星,崇拜又敬仰地看着他,喊他美人哥哥。
可是……
他并不是那个善良可亲的“美人哥哥”,那是别人为他编织的谎言。他不想成为别人谎言中的人。
他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燕云潇脸上的柔软消失不见,冷冷地说:“朕从不说第二遍。”
太监无声地行礼退下了。
燕云潇望着窗外的月s,半晌后唤来刑部尚书,吩咐道:“发配出京,无朕令,永世不得回京。”
他没有说是谁,可刑部尚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年轻帝王big权在握,说完那句话后便沉默无言,尚书不敢再问,恭敬地领命退下。
翌r,林鸿被发配出京,临走前托刑部带给皇帝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檀木盒。
燕云潇不用去看,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一个小小的红s肚兜,两根红s头绳,一个卍字形护身符,是母妃最后的遗物。
他缓缓地伸手捧住檀木盒,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他的过去,他的来路。他不要忘记过去的ton和累,他要背负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前行。
那些,才是真正的他。
他看了一眼装满各样式肚兜的木柜,里面的肚兜也是一针一线缝制的,绣工古拙但用心。
燕云潇摇了摇头:“烧掉。”
下人领命,将木柜里的肚兜全部清理走,柜子露出紫檀木内壁。
林鸿被发配出京,皇帝却并未下令剥夺他的相职,也没有具体将他逐至何处。林鸿先是去了一趟江南沿海,指导水军筹建,两个月后,燕朝有了第一支能远航的水军。
而后,林鸿又去了湿re的南方。正值re病流感横行,他指导官府有条不紊地应对,又翻出了一个古法y方,很快就遏制了re病的传播。
这时,他离京已三个月。
当夜,皇帝big婚,举国欢庆。皇后是户部陆尚书家的千金,年方十八,知书达理,总是带着温柔笑意,深得百官和宫人们的喜爱。
喜酒和第一次蛊毒发作同时到来,林鸿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次r方醒。他平静地擦Gan净身上的血迹,心想着,蛊毒也不过尔尔。当一个人承So剜心之ton时,区区蛊毒,太微不足道了。
很快,蓝卫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
“母子蛊分离超过三个月,子蛊会发作蛊毒。往后每一次发作,都会损伤命数。”蓝卫道。
燕云潇正在暖阁批阅奏本,微抬了一下头,问道:“多久会发作一次?”
蓝卫道:“这个不一定。有人发作得频繁,有人发作得少,通常来看,q绪起伏big时容易发作。”
燕云潇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蓝卫无声地隐入黑暗。
还有一些奏本没处理,燕云潇搁下笔,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眉心。
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皇上,该歇息了。”
陆皇后款款地走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皇帝身后,替他按揉着额角,关切地道:“皇上这般chao劳,夜里又该犯头ton之症了,千万要注意身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