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悬空的黑s石头,足有四五间宅子big小,隐藏在层层云霞之中。黑石的正中央,只见一条透明的有微光的链子缠绕着一团暗红s的雾气。
杜若恒道:“此处,名叫镇魔台。这是镇魔链,其中锁着的便是天魔。”
这是容炀第一次听得天魔二字,他只淡淡扫了一眼,能感带隐约魔气,倒觉得无甚特别。
“贪狼星君。”杜若恒看着他,疲惫而又郑重:“你是星君,从诞世那一刻开始,便担了重任。让世间万物各行其道,不让妖Xiee霍乱人族,是你的责任。这里”她指着那团雾气道:“也是你的责任。”
容炀一言不发,杜若恒又道:“镇魔链,是否可以永远锁住天魔,谁都没有把握。他r若镇魔链断,天魔重现人间,所有天道秩序,都会被颠覆......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或许只能指望你了......你那些荒唐事,姐姐不是不晓得,不过念着你小,纵你几年罢了。如今他既不在了,这便是命定,你也该好好拿出个星君的样子来了。”
她的语气愈发严肃起来:“贪狼星君,你要明白,你是七星之首,是不同的,你是我们中唯一可能战胜天魔的一个......”
“是么?”容炀声音淡淡的,他满心疲倦,一点也不想知道天魔的前因后果,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低垂着头,手指在木盒上轻轻滑过:“姐姐非要我来?便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他很轻地叹了ko气:“你总说责任,责任,世上怎么会有这个词呢?......宁辞就是为责任而死的。我方才上山途中,见肁国的百姓,各个安居乐业,平静祥和,他们知晓平兴候战死么,他们可会有丝毫难过?人族有句诗,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责任,除了是束缚之外什么都不是。姐姐,从来都不是我要做这个星君的,但在你,在其它人眼里,我便只该是为了星君的身份而活着。”
杜若恒没料想他会说出这样一般话来,一愣,眉头微皱正要开ko,容炀却又道:“如果我不是星君,我一早便可随宁辞去了战场,也不至于今r......姐姐,我乏了,到此为止罢,我何必为了天道秩序活着,那和我到底有什么Gan系?我只想为宁辞活着,我只甘心被他束缚,那才是我唯一的责任。”
他说罢,再不看杜若恒,也不看所谓天魔,拂袖而去。
“贪狼!”杜若恒急道:“你要去哪里?”
容炀竟然笑了一下,只是眼底没有丝毫喜悦:“姐姐不是要我认清q势么?也无碍。我与宁辞一早便说过,他不在了,我就去找他转世。我的一生那样长,生生世世,等不到,总寻得到。因着姐姐jao导我那样多年,所以你要我来,我已经来了,要说的话,我也都听了。恕容炀不悌,不能按照姐姐的意思去做。”
“巨门星君。”他顿了一顿,还是说了:“也不用再试图拦我了,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是七星之首,只要我想,没人拦得住我。”
杜若恒面s几变,手掌捏成了拳,最终也只得看着容炀的身影消失在了镇魔台上。
容炀提着天枢剑,径自入了阴司黄泉,一众鬼仙仓皇伏在地上:“不知贪狼星君驾到,有何吩咐?”
容炀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三途川。那一条河的对岸,便是鬼界,他的宁辞,如今便是鬼魂飘dang其中。但他不能过去,他若去了,里面所有的魂魄,都会So不住他的灵力,灰飞烟灭,永无投胎可能,包括宁辞。
鬼仙们浑身微微战栗着,只待他发话,良久,终于闻得容炀没有波澜的声音:“录鬼簿给我。”
“这......”略胆big些的道:“星君要录鬼簿是......”
“拿来。”容炀只摊开手,并不回答。
鬼仙们对视,彼此眼中都皆是畏惧之意,只得将录鬼簿jao了出去。容炀收进袖中,道:“从今往后,录鬼簿便放在我这里了。”转身便走。
鬼仙急得在身后哭叫,连滚带爬地来拦他:“星君,星君您这是做什么?录鬼簿记载了魂魄的轮回,您若拿了,我们却......”
“那是你们的事,我并不是来同你们商量的。”地府的阴风吹过容炀的衣衫,一身玄衣的星君倒比鬼仙更像是厉鬼。“谁若是觉得r子太舒坦了,我倒可以帮帮你。”
有些鬼仙,以前见过这位星君,虽算不上和气,却也从未像今r一般周身肃杀之意。皆低头道不敢......良久再抬起头,容炀却连衣角都瞧不见了。
容炀拿着录鬼簿回去的时候,夜s极浓。今夜星月都不见踪迹,一片漆黑。杜若恒带他走时,他依然不忘先在宅前悬了引路的灯,但没有等来要等的人,只是勉强照亮他的归途。
容炀坐下来,用剩余的茶粉点了茶喝,一杯饮尽,身上寒意依然浓厚。黄泉都那样冷了,宁辞的魂魄飘在鬼界,是不是更冷?
他将一直带着的木盒重新放回cuang榻边,这才把录鬼簿拿了出来。一页页仔细看过去,总算找到了宁辞的名字,后面仍是空白,他还没有投胎。
容炀的指间轻轻抚me着黄纸上那两个字,半晌,声音低低的,像是q人间的呢喃:“你失约了,我不怪你。我会来找你的,宁辞,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第98章
容炀再次将自己锁进了宅子里。然而他话虽对杜若恒说了那样的话,却也不能真的到此为止。堂庭辖地内,出了侍从们解决不了的妖Xiee,容炀察觉了,终究也还是会提了天枢去。星君这个身份当真像一个枷锁,不是他自己带上的,也由不得他取下来。
容炀有时候会觉得杀妖驱Xiee也不错,因着当他无事的时候,脑海里便只有宁辞的身影,他很想他,以至于渐渐都开始害怕想他。录鬼簿上属于宁辞的那一页,都翻薄了,宁辞却迟迟没有投胎。
那几年他常常往阴司黄泉去,隔着三途川,一望便是一整天。
有一次苏姚姚到地府办事,陪他站了一会儿,只能看见对面鬼界一片混沌,什么都瞧不真切,忍不住道,符也不用一张,你察觉不到冷么?
容炀轻轻摇了摇头,苏姚姚又看看不远处那一群瑟瑟发抖的鬼仙。容炀这一来,倒是苦了他们,成r提心吊胆的。又略陪他站了一站,便走了。
容炀只当她回浮阴去了。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姚姚却又来了,扔给他一件白狐裘。一面摇头叹了ko气,心道自己平r跑到山下戏楼去听曲,唱词里面总说q之所至,皆是一等一的美事,怎的到了容炀这里,好端端一个星君却被弄得这样凄惨。可见q其实不是好东西,话本子里全是糊弄人的。
容炀不知她脑中思绪,只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也没有要披上的意思。苏姚姚又带着恻隐看他一眼,这才真回去了。
以前,容炀觉得r子过得很快,就看着眼前那个人,转瞬,便又是一年冬去cun来。他在等待中才发现原来时间也可以这样磨人,无数次地醒来,却还是再同一个夜里,好像,永远,永远也等不到破晓。
那样煎熬的rr夜夜,就像是一把匕首,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划过。容炀觉得自己要死去了,可他还是为了一个承诺继续活着。
终于有一r,容炀已经数不清到底是多少次翻过录鬼簿,那一页上,终于出现了新的墨痕。他的宁辞,将在五个月以后,降生在一户姓沈的人家。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讯息,但他总算可以去找他。容炀提着天枢,踏上了寻他的路。
这样一找,却又是许多载。
容炀从来不晓得这个人世间这样big,明明他曾经那样轻易地就遇上了宁辞。现在他明白了,那不过是因着他们有缘,可他们的缘分,仿佛已经耗尽了......遇上宁辞,是他的命,找不见他,也是命。然而,容炀从不信命,不信天道。自他当年在长明宫门前救下宁辞,他便已经开始逆天而行。
r复一r,年复一年。他听过沧渤的波涛,见过big漠的云霞,宿在乌篷船中耳畔是船夫的号角,也在不知名的村庄看炊烟飘dang过许多人家。
红尘这般鲜活,于容炀,却始终寂寥。
他只在想,他的宁辞该降生了,会走路了,是否去念学堂了,有没有好好听夫子的话......容炀时常带着一罐蜜饯,遇上应该和宁辞一般年纪的孩童,便随手分给他们。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孩子们拿着蜜糖嬉笑散去,便会想,他的宁辞,现在是不是也有糖吃?
哪怕这一世还没有见过,容炀也希望,宁辞在某个他还没有找到的地方,可以喜乐顺遂地活着......
又一年,容炀路过了肁国,路过了京郊的府邸。宅门前刚搬去时种下的垂丝海棠已有碗ko粗细,他离开时邻家还是始龀之龄的女儿,已经嫁作人妇......容炀还在寻觅着,三千凡尘,总有一处,可以遇见他。
那是一个cunr,容炀到了一处王城。街上极其re闹,酒肆里,商铺前,却都挤满了人,方知,今r金榜出云,新科进士簪花游街。
路边有人问,可知状元是谁?只听人答,是沈侍郎家的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