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破除封印，便能与整个世间为敌。
这景象何其相似。
当年乔歌封印赤璎之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不认得的赤璎，杀红了眼的毁天灭地。
直到最后一刻长箭贯心，似有那么一刻清醒过来，他终于认出乔歌，艰难迷茫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啊？师……尊。”
乔歌答不出来，这是为什么？他也想知道答案。
此时他起了身，欲往外走，回头对幽溟说道：“若对他还有一分兄弟情义，对过往之事有半分愧疚，今夜便不要外出，我可留你们一命，若恣意妄为，我不会手软。”
“即便是夺舍他人之躯，我也照杀不误。”
说完便大步跨出院外，这地方，片刻也不想多留。
他不会再让靳烈回到这里。
径直去了金吾卫差衙，靳烈果然在。
此时正值午后，问了差衙一个小兵，少将军匆匆扒了几口饭正在后厅歇息，乔歌寻了过去，见他坐在椅子上，头歪向一边迷瞪瞪睡着了。
脖子歪斜得厉害，待会怕是会落枕，乔歌便挨着他坐了，轻轻扶着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
靳烈砸了下唇舌，扭了下身子，舒舒服服靠着睡安稳了。
进来有人要通报，乔歌抬手在唇上做出“嘘”声，来人便在书案上将禀报之事写了下来，乔歌看过，都是此前靳烈做过的销魂祭巡防安排，此时下属们已经都排布完成，做的回复而已，便挥手让人下去。
乔歌坐着一动未动，安安稳稳地让人睡了两个时辰。
靳烈睡梦中莫名觉得心安，这一觉睡得很沉，朦胧中醒来，见靠在一个人肩上，眼前一片金灿灿，心中知是谁。
略微一抬头，看到这人的喉结，极轻微地颤动了下，心中不知怎的也跟着一动，便头抵着这人的肩，闷头吃吃笑了一通。
待再抬头，乔歌这才缓缓伸开胳膊，松了松筋骨，打趣道：“少将军为民操劳，这般服务可还满意？”
靳烈忽然想到昨夜在国师府头枕着人家的腿，这会又头枕着人家的肩，微微红了耳根，眼神都不敢看他，胡乱回道：“极好，极好，多多益善。”
哎？这就有点……不要脸了啊，乔歌失色忍不住憋笑，还多多益善……真敢说！
两人胡侃了几句便到了晚膳时分，今日吃的都极其随意，这会子街上已经有人开始聚集，家家户户打开院门，抬着自家的祭品准备开始出街巡游。
随意吃了几口，靳烈便带着差衙余下的兄弟们出发了。
整个销魂祭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第一部分是“祭典游”，巡游队伍前端有佛道两边的得道高僧与道人做法开道，所有人抬着祭品紧随其后，沿着长安城东西两市最主要的三条大街巡游一遍；第二部分便是“销魂烧”，将祭品投入城郊光业寺的通天塔，和尚们用长明灯将其点燃，围绕着一边诵经做法，一边待焚烧殆尽，仪式便全部结束。
只是祭品年年递增，数量与个头都极其庞大，往往要焚烧一夜。
若说第二部分的销魂烧还有些阴邪鬼魅的意味，第一部分的祭典巡游则几乎等同于全城狂欢，年年家家户户抬着或邪|异或搞笑的祭品，简直像一场盛大展览，又因着是祈福，人们都满心欢喜，一路巡游一路敲锣打鼓载歌载舞，这一日的夜晚喧嚣热闹赛过除夕，年深日久的销魂祭办下来，不仅成了长安城的一块招牌，连其他城池、其他国的人们也喜欢在这一天涌入长安来凑热闹。
虽然此前已经严密布防过，靳烈此时还是忙出了满头大汗，人太多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他与乔歌彼此紧贴，都在四处张望找一个人。
辰时中巡游即将开始，所有巡游的人群、大大小小的祭品、锣鼓高跷彩旗花灯……全都已经整装待发，靳烈与乔歌到队伍的最前端，那些和尚道士堆里，没有苏长河。
乔歌看向四周高处，屋顶、树梢、楼台之上，没有苏长河。
但他一定在。
巡游的钟声敲响，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无数彩色小纸片从空中撒了下来，高僧在最前端吹起了长号角，呜————道士将手中的符咒漫天撒了开去。
紧接着，锣鼓声响起，唢呐声奏起，队伍缓缓移动了。
从西市的浣天大街出发，经过光华门，进入长春大街，再过照影门，最后走朱雀大街，这是祭典游的路线。
三条大街上遍布金吾卫，裴荻领的骑兵也一起加入了巡防，两座城门上也都重兵把守。
可这一切防得住人，却防不住妖。
靳烈与乔歌骑着马走在巡游队伍的前端，神经紧绷。
欢天喜地的人群过了浣天大街，过了光华门，过了长春大街，平安无事。
转过一个弯，来到了照影门下。
人群无知无觉地继续前进，然而乔歌一把拽住了靳烈，他双眼金光迸射，示意靳烈看向前方。
照影门城墙之上遍布重兵，然而城墙飞檐屋顶之上，那些弓箭手的正上方，赫然立着一个人影。
青衣，长袍，瘦削峭直如枯枝，还有一张硕大高耸的青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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