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大人,这这这是疯了吗?”
“少君要再不出来,怕是真要疯了。”
“瞎说,这身亮瞎眼的就是少君送给长歌大人的!”
……
百无聊赖,百无聊赖,百无聊赖。
玉瑶宫的舞姬无趣、歌姬无趣,日日太阳升起又落下,朝阳无趣,夕阳更无趣。
一日送饭的丫鬟面色惊疑地对乔歌说:“大人,昨日送去的饭菜少君没出来取,一口未动地放在原地,我便又带了回来,这怕不是要出什么事儿吧?”
乔歌一惊,快三个月了,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但若是熬不住,这家伙该会传音求救,若无传音,便是无事才对。
第二日,丫鬟回报说饭菜依旧未动,乔歌有些坐不住了。
第三日依旧如此,乔歌忍不住在洞口徘徊了许久,可又不敢贸然冲进闭关之处,若真是修行到了关键处,骤然被打扰恐会走火入魔。
再等一天,若还无动静,无论如何也要冲进去。
第四日,丫鬟喜出望外地奔了回来,饭菜终于又吃了,一干二净!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
夜间,乔歌又来到后山玉烟池,月色皎皎,这几日过得提心吊胆,想好好放松一下。
正犹豫要不要化为龙形,忽然水中鼓出一串水泡,谁在里面?
惊疑之间,一个人从水底哗啦一声钻了出来,全身赤|裸,月光流水之下,整个人闪着清辉。
乔歌惊在原地,赤璎?!
站在水中的赤璎看到乔歌也惊呆了,瞬间回过神想起自己什么都没穿,扑通一声又蹲在了水下,露出一个头浮在水面上,发丝软软地顺着水流铺开,口中却兴奋得不行:“师尊!”
“你怎么,你出关了?”乔歌走近了些,站在岸边问道。
“是。”赤璎不敢靠近,远远地猛点头。
“过来说话!”乔歌皱眉。
“我……没穿衣服,身上太脏了,原本想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再去找师尊,都没来得及。”赤璎一脸微红。
乔歌看看四周,地上东一只西一只地扔着赤璎的脏衣,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扔了过去,赤璎接了就地裹在了身上,这才一步三蹦地到了岸边。
狗崽子一把抱住了他,再也不肯撒手。
“师尊,我好想你!”
就这一句,说完赤璎的眼眶都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剥皮拆骨般的痛都熬过来了,此刻见到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心里的委屈才哗啦一下全都开了闸门。
好想你,无论身体多痛,都敌不过想念得快死去的痛。
乔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他也想。
他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赤璎仿佛抱不够,乔歌轻声哄着:“好了好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这才松开手,一通猛扑,把乔歌周身也弄得湿淋淋的,赤璎笑着说:“要不我陪师尊再泡个澡吧?”
乔歌略一犹豫:“不了,今夜月色正好,你陪我坐会儿。”
也好。玉烟池畔的露天石台,上可观漫天繁星,下可揽峰壑群山,此时不算久别重逢的二人,天地不似有外物,眼中只有彼此。
乔歌细细打量他:“可还好?”
赤璎自信一笑,拍了拍周身:“如今钢筋铜骨,无坚不摧。”
乔歌倒有些好奇:“如此说来,这红莲业火果真是来淬炼你的?”
赤璎思索片刻,想起洞中经历的种种,说:“原本我也以为是自己心志不够坚定,导致无法控制业火,后来发觉不是,我只是个凡人,这具体魄得了天垂之物,要么不堪承其重,被反噬吞灭,要么涅火重生,只有这两个结局。”
“这些时日的煎熬,都是它在让我重生,把这具身躯里所有的骨血全都打碎,消融,再铸就一个全新的,这过程差一点就熬不下去了。”
“有一段日子常常有幻觉,一会儿以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你,一会儿以为你已经走了,而我被业火烧了个干净,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攥着手中那只陶埙,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是幻境,师尊是真的,他在洞外等着我出去,我一定要挺过去。”
“还有师尊,我知道那些饭菜都是你做的!我吃得出来,你做的菜,特别好吃!”
……
乔歌心头恻然,难怪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赤璎不一样了,这具身躯竟然全部重淬过,他轻轻抚过赤璎的肩头:“熬不下去的时候,为什么不传音唤我?”
此时赤璎手中仍捏着那只陶埙,些微尴尬地笑了笑:“有一日真的是熬不下去了,我以为要死在这里,便想无论如何也要见师尊最后一面,拿了这只陶埙来吹,却怎么都吹不出声儿,仅有的力气都使光了还是不出声……”
乔歌:“……”这埙是坏了?
他接了过来,将下方的两只圆孔堵住,轻轻一吹,悠长古朴的声音传了出来。
赤璎一拍脑袋:“要堵住洞眼啊……”
乔歌一愣,跟着哑然失笑,心中登时有些后怕,万一那日没传音又真的有事,以后还是给个更简单的玩意儿让他揣着。
他继续吹起了陶埙,声音呜咽悠远,回荡在夏夜的星空与山谷。
凝起一束灵力,埙声引来一串萤火虫,一只引来了两只,两只引来了更多,渐渐成了一片萤火之海,点点流萤断续光围绕在两人周身,仿若星河落在了山巅。
赤璎伸手,那萤光停留在指尖又飞走,落到了乔歌的鼻尖上,忽明忽暗,他看得呆了。
这么美,这么美,若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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