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九曲十八弯
他站在燃烧的殿宇前，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一片空无。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赤璎扭头，发现是急匆匆赶来在，只批了件外袍的兄长平攸。
哦，如今该叫国君平攸。
虽被逼退位，但他并不迁怒兄长，一切局面都是自己造成，无关他人，他只是担心平攸往后能否担得起一国之君的职责。
烈焰生生把夜幕撕开一个角，烧得透红，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望着这琼楼玉宇轰然倒塌。
好似长长久久的一个梦，终于醒了。
半晌，赤璎转头说：“不好意思，吵醒兄长了。”
平攸轻轻摇头，眼神中犹有关切，但开口的嗓音却显得怪异，声线忽高忽低：“长歌大人既已离去，想必是觉得使命已经完成，你也须得往前看才是。”
赤璎不作声，如今这一把火，烧掉了亲手为那人建的殿宇，何尝不是烧掉了所有回忆。
他皱眉问：“兄长身体有恙？可是呛了烟喉咙不舒服？”
夜色中他没注意到，听了问话之后的平攸脸色一僵，随即又刻意恢复正常，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说：“没，没什么，近来风大有些着凉。”
“哦，那兄长赶紧回去歇着吧，我没事，一会也回宫了。”
“好。”平攸没多言，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赤璎转身望着那一头的王宫，明日过后，便要易主了。
平攸的继位登基大典办得非常匆忙，本来嘛，举国还在战事期间，又是因为外敌入侵被迫签了原国君的退位协议，这该是不周国历史上少有的耻辱，在这种情形下平攸新君登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赤璎交出了国君礼袍、玉玺印章、王仗、可以号令军队的虎符等等所有代表王权的物品，再由司礼官将这些交到新君手上，所有朝臣一起行拜礼，简单操持之下便算完成了。
到了这一刻，赤璎心中反而有些平静，是不是国君原本也并不那么重要，只要国泰民安，谁当君王他都可以接受。
虽然这过程很有些耻辱，尤其此时此刻，看着康阑之率着一众入侵者前来道贺，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王宫大殿上，平攸以一国之君的礼仪应对康阑之一行人，按照协议，今日的大典过后，所有入侵联|军便将从不周撤离。
想到这一点，赤璎生生忍住了时刻要暴起的心。
他看不下去，悄悄从侧门溜了出来，侧门外是一片开阔露台，对着御花园的池水楼阁，更远的地方，是啼鸦山的蜿蜒沟壑。
今日天朗气清，目光能看出去极远，远到似乎连山脚的啼鸦城都清晰可见。
那一日天火大劫，他飞奔下山救人，却在焦头烂额中见到了神仙降临的乔歌。
一身白袍，神色冷淡却在弹指间救他和子民于水火，若说一见难忘，也不过如此吧。
乔歌……他在心头默念这割不掉的名字，每念一次，便恍如在心头划下一刀，可是血肉模糊，这名字仍旧镌刻于心。
他觉得周身都空落落的，听着一墙之隔的高朋满座，生出强烈的恍惚感。
大殿内安静了些许，新君继位总有些火要烧，此刻平攸正在颁布一些指令，声线仍诡异地高低起伏不定。
赤璎静悄悄站在了大殿尾端，众人的背后，看到那盲眼乞丐谋士蜚，一步步跨上了台阶，站到了平攸身侧，今日的他总算没再穿那满身补丁的乞丐装，而换了身浅青色的道袍。
平攸宣：“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师之位也不可一日空悬，既前任国师乔歌已经卸任，自今日起，孤册封蜚大人为新任不周国师。”
大殿内，不周国的朝臣还未有所表示，康阑之带着他的一行人先鼓起了掌。
跟着众人也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赤璎负手而立并未鼓掌，国师？这乞丐摆明了是个攀龙附凤之辈，也堪当一国之师？
他满含忧虑地远远望着平攸，心里说不出哪里膈应。
跟着，平攸又颁布了一条旨意：“不周历来与邻国相交甚好，历朝历代均开放包容，兼容并蓄，此前出现阻拦、驱赶他国入境子民，并由此引发了他国联合入侵，纯属治国不当导致的恶果，在此，孤宣布，自此以后，不周国境无条件向外开放，孤视天下子民为一体！”
康阑之更加卖力地带人欢呼鼓掌。
赤璎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对！联|军入侵并非因为不周阻拦驱赶他国子民，而正是由于他国子民疯狂涌入，而导致的其他国君产生恐慌，从而联合起来干脆要灭了不周。
这些国的目的根本就是要不周彻底沦为他们的“鱼肉”，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只是新君平攸颁布一条指令，他们便可长长久久地对不周肆意作为了！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平攸……新君平攸只是一个“傀儡”！
用一个“傀儡”，兵不刃血便可达到目的，这可比动用战争来得划算太多了！
想明白这点，赤璎的心直直往下坠，眼皮突跳，一切都是阴谋，都是骗局！
从他输掉大泽城那场战役时，便全部沦为了被动，入了根本毫无还价之力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