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不是从大泽城开始,更早,这布局更早就开始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赤璎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线头和祸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埋下,为何自己毫无知觉,如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提溜着走到了如今。
浑身冷汗涔涔,他抬头望着殿上的平攸,兄长如今是个傀儡,那操纵他的人,是蜚吗?
还是康阑之,还是东莱国或者其他什么人?
他越想越混乱,脸色煞白。
平攸终于看到了躲在人群背后的赤璎,招手唤他过去:“王弟,不必忧心,今日之后,我不周国便会回到往日的安宁日子。”
赤璎拨开人群,一步步朝前走去,眉宇间露出些许狰狞之色,他朝平攸咬牙切齿地问道:“会吗?!身为一国之君,刚刚继位,便宣布这原本就无力设防的国家,要向入侵它的敌人全线敞开?!”
“我以为,国君今日所颁旨意,至少有一条,是令入侵之人即刻履行约定,即刻退兵!没想到,兵还未退,国境却全开了?!”
“我以为以一己之力的退任,换回的是不周的安宁,却不想,换的却是任人鱼肉!”
赤璎站在殿前,双目充血面色煞白,异常的气愤令他周身如鬼魅,对平攸说完这番话后,又转身朝向殿堂众人。
红莲业火在他手中燃起,目光冷厉,言辞如钢:“现在对诸位说诚信二字,怕诸位会在心里笑掉大牙,我自己也恐怕会笑自己天真无知,那不如直接见真章。”
他看向康阑之,狼犬此时终于露出了獠牙:“康大人,大泽城你我所签协议到明日太阳落山之前仍旧有效,之后,若我未见撤|军,就别怪我手中业火失控伤了谁。”
“以往我念着不可杀孽过重,我师尊跟我说,修行之术是用来对付妖邪,而非对付自己同族,但我师尊却不知,同族之人,心怀不轨起来,比妖邪更可怖、更其心可诛!我长了一回记性,同样的错不会犯第二次,你们最好牢牢记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康阑之陡然见到赤璎发怒,话语之间见了真章,浑身的汗都下来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赤璎身后站着的新任国师蜚,而那双布满白翳的盲眼却什么神色指示都给不出来。
他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强硬撑起心神:“那是,那是,此前的协议自然有效。”
赤璎说完了这番话,半眼都不想再多看这满堂的居心叵测,正挥袖要走,却听得王宫外的长号角由远及近一声声地传了过来。
这是大难临头才会吹响的号角,低沉肃穆,哀戾深幽,赤璎朝外走到一半猛然停住,转身朝向康阑之,目中似要喷火:“你们,竟然进攻了?”
“不,不不不是啊!”康阑之慌忙摆手,他也一头雾水,这他娘的怎么回事?难道那帮孙子自作主张发起了进攻?
跟着,大殿外一个传令小兵连滚带爬地滚到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国,国君!不,不好了!有妖,妖王觉醒,就快要到大泽城,听所,听说已经吃了不少人了!”
众人瞬间惊了,妖王??!!
赤璎几大步跨出殿外,将那传令兵提了进来,往堂中一扔:“什么事说清楚!”
传令兵剧烈喘了几口才稍稍顺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大泽城那边发出了求救号角,是从洛,洛安国那边传来的消息,有,有妖王觉醒了,正大开杀戒,洛安国,已经死了不少人,妖王正朝大泽城的方向过来……这才,求救!”
康阑之一行人中便有洛安国的军师,此时听到消息慌忙冲了出来,揪住那传令兵的领子:“你说什么?!妖王从洛安国来?死了不少人?”
传令兵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点头如啄米:“对,对对,就是从洛安国。”
“妖王是怎么回事?”赤璎问道。他才从大泽城回来不久,此前去洛安除妖时并未听闻有什么妖王。
传令兵有些发蒙,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便把自己仅有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据说那妖王,有时候有一座山那么大,有时候却看着像个人,他有山那么大的时候,身躯移动下,一座城说没就没了,十分……可怕!”
一边说,一边似是想象那场面,传令兵浑身抖了起来。
跟着又抖出几句话:“都说……那妖王是因为同族被杀的太多,过来寻,寻仇的。”
说着最后几个字,抬头颤巍巍地看着赤璎。
赤璎面若寒霜:“寻仇?那便是冲着我来?”
他并不相信这套无稽之辞,但是不论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前来寻仇的“妖王”,有异常可怕的妖邪现身恐怕是真的。
偏偏是在当下,国|难尚未解决,新的困扰又迫在眉睫。
洛安国的军师听了这番说辞,立马冲到赤璎跟前:“那妖王是冲着你来,却伤了我洛安国如此多民众,你,你要如何承担?!”
赤璎看着这张牙舞爪牙尖嘴利的人,突然只想仰天长笑:“承担?我为何要承担,当日请我去洛安国除妖的是不是你?除妖后全民感谢的是不是我?如今你说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杀了妖,才引来了报复?”
然而当下不止洛安国,康阑之一行中所有国的将领军士们都炸开了锅,这妖王一路寻仇而来,想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国家,毁城池灭子民,所经之途该是一片涂炭之态,他们生出了共理连枝同仇敌忾的气焰。
这敌,自然是对赤璎。
你惹的祸,你杀的妖,自然是你去平了这事端。
短短的瞬间,赤璎头一次生出了自己做错了的恍惚感,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他是个人,自然站在人的一边去除了妖,却不料,人心是个无底洞,九曲十八弯,根本看不到尽头,也猜不到真心。
一个不留神,妖死在了他的手下,而他自己,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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