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连同四肢、头颅、脖颈全都生出撕扯之感,继位大典过后的夜里,他浑身灼痛地昏睡过去,浑然不知自己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而后猛地醒了过来。
他侧卧着,面朝榻前的空地,只听见身后紧贴着脊背,一个声音低沉幽微地传了过来:“啊——终于出来了!”
他周身一颤,心中如鬼魅爬过,额头腋下的冷汗瞬间迸了出来,他抖着身子回问道:“是,是,是谁?”
那深幽之声吃吃笑了起来:“我就是你啊。”
平攸再也忍耐不住,掀开被子连滚带爬落了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只觉得背后什么东西膈得生疼,不料,那鬼魅深幽的声音仍紧紧附贴着他:“你别晃!晃得我头晕!”
听着那声音就从脊背后贴身传过来,平攸惊慌失措,这是什么?!什么东西一直粘着他?!
“来,来人啊!掌灯!掌灯!!”平攸在寝殿中疾声大呼,整个人状如疯魔。
宫人很快过来点了灯烛,平攸命人取来铜镜,缓缓除下衣袍。
上衣白衫刚一落地,周围掌灯持镜的宫人便发出见了鬼般的惊呼,一个掌灯的小宫女直接昏了过去。
宫人们掩着口唇,瑟瑟后退,平攸追着他们连声问:“是什么?!是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你们看到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两个宫人高举着铜镜,浑身发抖地说:“国君,你,你还是自己看吧。”
平攸缓缓转身,扭过头,他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以及后背上的怪物。
那是一个“人”,五官、头颅、四肢俱在,却只有一个婴儿大小,紧紧贴着他的脊柱,似乎是从此处破骨裂髓而出。
小人不是很有精神,不知是不是刚“出生”的缘故,平攸如遭雷击,看着镜中诡异的一幕,周身不得动弹。
而此时,镜中困倦的小人却猛地睁了睁眼,也从镜中打量着平攸,唇角一弯,开口说道:“我已经出来了,哥哥,你还要等到几时?”
哥哥??什么哥哥??!!
平攸还未来得及心惊,胸腔之中便涌出一股暗流,向上顶住他咽喉,他并没想说话可是却发出了声音,一个高亢的男子之声从他口中而出:“谁说我会出来?弟弟,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你走了,这具身躯自然就归我,懂了吗?”
平攸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哥哥弟弟,什么这具身躯,然而背后的小人听了这话,却只诡异自嘲地笑了笑:“哥哥果然还是哥哥。”
又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哥哥只能等弟弟我慢慢长大了。”
说完,小人似又困倦了,闭上了眼睛再没出声。
平攸身体里那个“哥哥”也没再多言,然而这一番过后,宫人们心下都知,他们的新国君,如今已经是个怪物!
片刻之后,平攸发出一声可怖至极的呐喊,他奔到床榻之侧,抽出一把平日里只用来做装饰,镇鬼驱邪的长刀,一辈子没握过兵器的平攸,挥舞着一把第一次出鞘的长刀,癫狂之下杀死了所有寝卧中的宫人。
“都该死,都该死……你们不该看见,看见这些……”平攸握着刀,单膝跪在一地血泊中,他忽然想,若是一刀将背后的鬼魅砍了下来,便一了百了了。
一边想,一边动了身,把摔在地上的铜镜扶正,对着镜子扭转过身,长刀以一个无比别扭的姿态伸向背后,正要动手,那小人的双眼突然睁动,跟着他口中吐出一股黑烟,平攸骤然软了双手,长刀哐当跌落在地。
“你想杀我?”小人疲倦却狠戾地问道。
平攸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我来帮你,你却想杀我?”小人再次问道,明明此时只是个婴孩形态,却比所有妖魔还要可怖。
平攸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你……如何帮我?”
小人吃吃笑了起来,声线嘶哑暗沉:“你不是要强大,要所有人都怕你、臣服于你吗?我与哥哥可都是来帮你的,你却居然想杀了我们?”
平攸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你,你们是国师,是蜚的……”
“对啊,才想到吗?”小人疲倦又冷淡。
平攸脑子里搅成一团,是国师,是蜚的灵力在他身体里造成的如此局面,那还好,那还好。
深深喘|息了几口,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是国师,应该不是来害我,可能,就像背后那东西说的一样,真是来帮我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攸终于回复了神色,他扔了手中染血的刀,找出一身干净衣袍换了,又去叫了几个心腹宫人,将房中横七竖八的尸首收拾了去。
一切做得有条不紊,他没去找国师,却不知道,寝殿的屋顶上有一双眼睛,至始至终目睹了这一切,那眼睛布满白翳毫无神光,却在最后落下一抹会心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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