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靳烈也只是淡淡回了过去，言辞之间却暗含锋利与挑衅试探：“往事无可追究，你既自称属下，既然我醒了，往后是不是不该如此擅自做主，一切听我安排。”
一席话出，原本幽静的惊蛰殿更加沉寂无声，苏长河紧抿着的嘴唇薄成一条线，半晌后抬眼，露出一丝阴鹜之情，含针带芒地说道：“属下愿为将军做任何事，若将军觉得此时我已属多余，即便杀了属下，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以退为进试探我？靳烈心中冷笑了一声。
跟着骤然起身，电光火石之间召出赤焰弓，举弓向苏长河，红莲业火淬满弓身。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苏长河似也没料到会有如此举动，眼神慌了一瞬，却很快平复了，露出一副坦然之色看着靳烈。
倒是木桩子一样立在一边的幽溟二人慌了神，万一靳烈真抖起心杀了苏长河，他二人断了灵力来源，这一根绳上的蚂蚱怕是活不到秋天。
于是赶紧慌慌张张地劝和道：“将军……王弟，不可如此啊，苏道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为一己私心求饶的姿态，倒不像个怪物，反而拿出了几分平攸当年的软弱可怜，靳烈当即心中一叹，妖物在掌控人心上，天生优于凡人太多。
他眯了眯眼，望着“大义凛然”的苏长河，不紧不慢地说：“道长说得对，如今对我来说，你的确毫无用处，又因以往操纵人心，我信不过你，不如一箭杀了，还能心中求个安稳。”
有了过往的记忆，此时靳烈太清楚了，若表现得对苏长河深信不疑，反而会令他疑心，这“觉醒”和与世间对抗的“决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长河唇线更紧更薄了，双眼逐渐深不可测，他似乎也在揣测，这一箭究竟会不会射|出。
后背不自觉密密出了层汗，他似狠了狠心才决定说出下面的话：“将军方才不是很想知道，这离心棋局的第三层究竟是什么？”
靳烈不为所动：“你死了我一样能知道。”
苏长河嘴角一抹鬼魅：“不，那些东西，只听我一个人的。”
那些……东西？
靳烈皱了皱眉，他微微瞥了眼幽溟，这两个怪物明显也知道苏长河所说的是什么，却仍旧唯唯诺诺，一副平攸上身无法自主的扶柳样。
看得心头烦躁，靳烈冷言道：“是吗，保命符藏得够多啊，圣火官。”
苏长河知道，这箭不会射|出来了。
于是松下一口气，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说道：“属下这千年来拼命四处搜集，留下来的一切都是为将军所准备，原本是待需要启用之时再作为献礼，如今既然将军要看诚意，这便是诚意。”
靳烈心有疑惑，手中赤焰弓却缓缓落了下来。
跟着苏长河转身，手中术法启动，惊蛰殿前方无尽的黑幕撕开一道向下的裂缝。
裂缝中窜出一股浓郁至极的妖邪气息，如今靳烈神识已开，只觉得这妖邪之气顷刻间便铺天盖地如山盖海，浪潮一般朝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袭来。
他心中有一丝荒谬的猜想，却仍觉得难以置信，跟着来到那裂缝前沿。
四人齐齐如站在悬崖之上，顺着裂缝朝下探去，靳烈毛孔都张开了，他们身处如黑夜席卷之地，而他们的脚下，那片无尽的深渊，炽热、火红、岩浆汩汩流动……
他见过。
应该说，赤璎见过，那是黩武场被解除封印之后，无数妖魔从地底撺掇而出的地方，是上古诸神封印在人间的地狱。
而今苏长河将它整个封进了离心棋局中。
这才是真正的棋局，幻象只是表层，万物化形也算不得什么，唯有这封印了万妖的地狱，才是苏长河死守离心棋局的意义。
无数凶煞恶魔正蠢蠢欲动，那喷出裂缝的毒息，在边缘卷动的信子，还有嘶鸣不断的怒吼……裂缝撕开的一瞬间，靳烈便感受到了内心的躁意与它的呼应，彼此都在渴求，去厮杀吧！去摧毁吧！
仿佛嗜血之魂看到了血池琼浆。
苏长河神情平淡，仿佛只在谈论今日菜式一般介绍说：“将军应当已经猜到了，我将整座黩武场移了过来，只是那些妖魔之军已被乔歌尽毁，如今将军眼前所见的活物，是我一千年来四处搜罗、收服的结果，有万恶之妖，也有幽溟簿上的厉鬼，这一支全新的大军，可供任意差遣，这便是我一直盼着将军觉醒，想进献的诚意和礼物。”
诚意？礼物？不如说是威胁。
靳烈强按住心头躁意，牙关紧咬，望向苏长河：“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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