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死之门
行至长安城上空，已是夜间万籁俱寂时分，东西两市都已沉沉入睡。
乔歌俯瞰这座庞然大城，想起不久前携着靳烈从此处几近窜逃而出，整座城的恨意都压在了他二人身上，而此刻，这城睡着了的样子却如此温柔。
好似一个分裂的人，暖起来春风化雨，寒起来骨下三寸都是冷的，乔歌一时间生出些无用感慨。
英鸾似有心电感应，用灵力传音入耳：“如今长安已经平静，苏长河逃走后，销魂祭上化了形的妖鬼邪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才知道上了个大当，过后……也挺为自己轻易听信挑拨谗言感到羞愧。”
听到最后两句，乔歌有些诧异。
在人间这许多年，他虽不至于走到像苏长河那般的极端，认为人之初性本恶，但也着实不认为凡人可以轻易认错、悔改。
不，不只是凡人，世间凡有灵识的万物皆如此。
他沉默着没出声，也许英鸾是在安慰他，不过他早已不是当初第一次游历不周国啼鸦山时，不问世事不识烟火的骄矜少年，此时一颗阅尽沧桑的心，无需安慰。
他的心里可以容得下一切，善、恶、是、非。
片刻后他回道：“谢谢师姐，如此便好。”
一行人直奔靳烈的将军府，还未落地，便见到整座府邸已经面目全非！
这下乔歌是真的惊诧了，所有人站在几近焚毁的府邸门口面面相觑，销魂祭白日里乔歌还特意来过将军府，警告幽溟二人当夜别卷进这场乱斗，那时这宅子还好好的。
如今……看来只能是苏长河的手笔。
乔歌与英鸾稍加感应，便知道这里设下了禁制，这也更加确定了，那可以移动的离心棋局必然就在这府邸中。
风狸正要往前闯，乔歌一手将他卷了回来：“别动，此处有阵法。”
英鸾拦住众人说：“这里设下了惊魂阵。“
“惊魂阵是什么？”风狸脱口而出。
乔歌朝向众人：“此阵脱胎于奇门遁甲，若不小心乱闯入不该闯之门，便会肉|身尽毁，神魂归于地狱，列于幽溟簿之上，从此六道轮回尽归幽溟二人掌控。”
此言一出，风狸与裴青绯齐齐倒吸一口气，毁了这辈子不说，还要生生世世给这两个妖怪当牛做马，这邪阵太恶毒了！
裴青绯问：“长歌大人，可有办法毁了这邪阵？”
一般来说，他们此时在阵外，要解决眼前的阵法禁制，应当有的是办法，比如——管他娘的直接引天雷劈它个外焦里酥灰飞烟灭。
但是，那样身在阵法里的离心棋局也必然尸骨无存。
暴|力是个好东西，却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
乔歌说：“若我们想入阵找到离心棋局，便不能毁它，得顺着它的游戏规则。”
这当口有个人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乔歌看了凌寒一眼，见他盯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歌走到他边上：“你有什么想法？”
凌寒微微晃了下身形，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说道：“惊魂阵与奇门遁甲有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有生、死、休、伤、杜、景、惊、开八门，对应了宅院的八个方位，但与寻常八门遁甲不同的是，这是幽溟用鬼界的阴邪之气而设，所以，寻常的八门到了这惊魂阵中，可能吉凶完全不同。”
这番话在乔歌意料之中，他点点头：“八门是八门，只是如何解阵却完全变了。”
所以呢？凌寒转头看向乔歌，眼中有疑问。
“一般说来，都是开门进，生门出，但这是世间的规矩，到了幽溟的惊魂阵，就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死门进，方可在这邪阵中进出平安。”
原本大吉大利的开门与生门在此阵成了邪煞之门，而原本克万物的死门却意味生机。
只是这废墟一片的宅院，何处才是“死门”？
乔歌在心中默念推算了一番，原本的西南方位该是正常的死门，但此阵明显是个旋转盘，最后他算出西北方位正是这惊魂阵的死门。
西北方，原本是靳家将军府的后厨，此时一群人从宅院正门绕过去，路上仿佛有条看不见的临界线，一踏过此线便仿佛进到另外一个空间，冬夜夜间原本又干又寒，而站在烧得面目全非的后厨“死门”外，却湿冷得如裹了十斤浸过水的棉被。
其余人都还好，都是些不怕冷的“怪物”，裴青绯却是真的牙齿有些打架，忍不住咒了句：“这鬼地方真是比那鬼山洞还冷。”
……山洞俩字一出来，乔歌跟风狸都忍不住看向凌寒，人都这样了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不料万年冰山脸说：“要不，给你生堆火？”
裴青绯：“……”
乔歌温言道：“过了死门便正常了，这里聚集的都是至阴至寒之气，常人的确难以承受。”
正说着，随着至阴至寒几个字还未落地，眼前的后厨废墟传来什么东西磨蹭着缓缓滑行的声音。
悉悉索索，带着些吸纳吐气，像贴着耳膜在呼吸。
跟着已快倒塌的院墙上方横空倒挂下来一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头朝下，身子朝上，站在最前方的乔歌和英鸾刹时往后退了一步。
裴青绯赶紧伸手捂住了风狸的眼睛，而凌寒居然一惊之下捂住了裴青绯的眼睛。
于是被捂住眼睛的一大一小同时跺了跺脚：“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