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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便是那“东西”游走在死门的声响,此刻它如游蛇一般缓缓滑了下来,站成了正常模样,一群人这才看清,这“东西”浑身苍白似雪,头似人形,额上却伸出两只长长的尖角,口齿间还有尖利獠牙龇出,上半身直至胸口都与人无异,而胸口以下却是如蛇一般的粗壮之物。
风狸与裴青绯都呆了,其余三人却如见惯世面的老江湖一般,面不改色。
乔歌开口:“般若,何人命你守在此处?”
般若?!风狸听见这名字周身抖了一抖,他悄悄告诉裴青绯:“只有极痴情又极绝情,怨憎之气不散的女子死后才能化作般若……没想到为了咒怨,连人身都舍弃了。”
裴青绯大惊失色,这怪物竟然是个女子?!
再仔细一瞧,这叫般若的邪鬼可怖虽可怖,但唯一完好的眉眼却明显能看出生前是个美人胚子,到底是什么怨恨,能让她宁愿放弃入轮回,也要化作般若来宣泄怨气。
那周身苍白如冰霜的般若喷出一股寒息,缓缓开了口,没回答乔歌的问题,却说:“活人不可入死门。”
这意思是要他们先死掉然后才能入阵?
这白般若又森然一笑,口中两根尖利獠牙长长伸了出来,直往人脖颈上刺:“死门为我守,要过门,先留下命来。”
英鸾赶紧护着身后三人再退开一步,而乔歌却单手握住了獠牙,往前凑近了那白般若,口中十分嫌弃:“我都没嫌你牙脏,你还想要我的命?”
然而待凑近看清那般若的面貌,他却有些呆住了,问道:“咦?你,你不是那霁云湖的女鬼兰心?那日我已将血湖阵彻底摧毁,你怎么没去入轮回?”
白般若骤然听到“兰心”二字,周身僵住,原本凶神恶煞之态尽化为了呆滞,她也仔细打量乔歌,眼中瞳光一闪,她已将眼前人认了出来,然而却似浑然抵赖一般:“什么兰心,我不是!”
说着底下如蛇般的身躯便向后滑动,似要缩进那死门中。
乔歌自然不让,手中紧紧攥着那獠牙,扯得白般若龇牙咧嘴。
“我知道你就是兰心!后来到底怎么回事?”
片刻,白般若无奈停住身形,乔歌也松了手,獠牙渐渐缩回口齿间,她这才开口道:“上了幽溟簿的鬼,哪有那么容易入轮回,我更没想到幽溟二人,跟生前诓骗我家人说我克夫的道士竟然是一伙的,他们将所有的怨灵都制成了般若,囚禁在一个灼热的未知之地,这些日子我只是刚好被幽溟拎出来守这死门而已。”
乔歌思忖片刻:“如此说来,跟你一样的妖鬼邪魔还有许多?”
白般若点头:“对,数以万计。”
众人听着都倒吸一口气,这么多妖魔鬼怪?!都被苏长河与幽溟所控?
乔歌又问:“你可知囚禁在什么地方?”
白般若摇头:“我只知那处如地狱一般,终年灼热滚烫,我去与来都为他们所控,身不由己,并不知如何进出。”
这地方不可能存在普通世间,没有哪一处能容得下如此巨量的妖魔,还不为人知,想来想去,也只有离心棋局了。
乔歌看了她半天,问了一个问题:“兰心,你可还记得那夜亲过你的人?”
没想到一问之下,白般若扭转了头,半晌没吭声,而后低声说:“自然,记得。”
“你可知,那人此刻也在你被囚禁之处。”
白般若周身如雷击,又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他也被幽溟囚禁了?”
“对……也不对。”乔歌不想解释太多:“总之他也在那里就是了,所以你再想想,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
跟着又说:“当日霁云湖是我大意了,令你和姐妹们还要继续受难,今日我可让你化为阿那含(不还果),往后便可彻底脱离欲界之果,不入轮回也不入地狱,超然于世。”
听到此,白般若唯一还能辨出往日面貌的双眼蒙上一层水光,正要落下泪来,乔歌却咳嗽了下:“所以,即便为了他,你也要想起来点什么。”
白般若在人前来回游动了片刻,说道:“往常我只是走到后院的天井处,里头有一方古井,我只需往下一跳,而后便自有人接应……”
后院天井……乔歌推算了下,是这惊魂阵的“杜门”所在之处,杜门,隐藏之门避万事万物,用来藏离心棋局再好不过。
乔歌拍了拍白般若的肩:“兰心姑娘,谢谢你了。”
跟着转身朝凌寒说道:“跟了无界大师这么多年,念段《金刚经》总会吧?”
凌寒朝前走去,细薄的唇线透着股不屑:“自然。”
“好,一会我施法,你念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
没见着乔歌做什么动作,字字凿凿的经文诵起,明明只有一个人念,顷刻之后竟如山呼海涌一般,一层叠着一层,一浪套着一浪。
法术外的三人仿佛见着那口中念出的经文化为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字,贴着白般若飞速旋转了起来,将那厉鬼妖物裹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经文结界。
而后,结界正中间,凶神恶煞的般若眉目渐渐舒展,额头的尖角褪去,獠牙消失,如蛇般的身躯消褪后化为了人形……终于又回到了兰心原本的样子,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最后,整个人淡如空气一般,化为了片片金芒,闪入夜空再也不见。
再不必入轮回,受业力之苦。
乔歌与凌寒同时停了下来,白般若已逝,此时“死门”大开,一群人无遮无挡大摇大摆地入了内,一跨过死门,那道邪门的湿寒之气顿时消失,裴青绯觉得周身松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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