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欠你一场婚礼
慕秋白纤长的睫毛翕动,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景黎轻轻抚了下他的背,以示安抚,嘴上却说着:“这种事情……以后恐怕还有很多。”
慕秋白看见樊桥力大无比,她一手执一块巨石,就往即将爬上来的兵士头上砸去。
血花四下迸溅,巨石带着压碎的血肉滚滚而下,砸向了下面一个人。
景黎宽大的衣袍一展,挡在了慕秋白眼前,低声道:“小白,别看。”
慕秋白抓紧了景黎的衣袖,强心按捺着心中的恐惧,问出了自己的不解:“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们都不怕死的吗?”
“怕,怎么会不怕?”景黎叹了口气,“可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吧?”
“难道送死就是他们的希望?”少年不解。
景黎声音平淡,似乎早已见惯不怪:“在这乱世,饿殍遍野,普通人食不果腹。他们参军,他们上战场,他们悍不畏死地冲锋陷阵。
因为只要赢了战事,他们便能有下一顿的着落;若是能立下战功,便能加官进爵。为了这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们也会如同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看他们这拼命的架势,想来雍王是用我的头颅,许了他们万户。”
慕秋白看向景黎的神色闪了闪:“那你呢?会恨他们吗?”
又有兵士在经历了一番厮杀,终于攀爬上了山顶,在看见景黎的那一刹,他的眼中射出了惊人光芒,毫不犹豫就像景黎扑杀了过来。
景黎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手起刀落间,又是一个头颅被他削下,血花四溅。
即便慕秋白被景黎护在了怀中,也依旧又浓稠的鲜血,渐上了慕秋白的有些泛白的脸颊。
浓稠的血腥味在他的胸腔中翻滚,让他有股作呕的冲动,却偏偏只能强忍着。
血沾染了景黎的袍袖,玄色的衣衫看不出太多的痕迹,景黎甩了甩手中的剑,甩掉了上面沾染的鲜血,刀尖泛着冷冷的寒光,刺骨冰寒。
慕秋白只听景黎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不过是统治者手下,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
慕秋白忽然拉住了景黎的衣襟,凝视着他。
他神色认真地问眼前的玄衣青年道:“那你呢?你会不会和他们一样?”
景黎知道他指的是像雍王那样的权贵。
“我不知道。”
“那你会要这天下吗?”
慕秋白眉头忽然紧拧,原著中的景山王,残暴不仁,肆意沙发屠戮,弄得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景黎,他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会。”景黎从不曾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你为什么要这天下?”
“因为我想要还这天下一片海晏河清,以及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景黎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残留的鲜血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绽开了稠艳的花,却让他愈发鲜活明丽。
景黎眉眼温存:“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吗?”与我共看这人间繁华。
“好,我与你一起。”慕秋白道。
与你一起平定这天下,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那时你也成了盛世明君,而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山脚下的雍王,见大军迟迟不能攻下山寨,痛苦纠结一瞬之后,眼中忽有戾气浮上,下一个最后决定。
忽然有火光闪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
慕秋白和景黎险险地避过,放眼望去,又有火球接连而来。
“不好!他们有火炮。”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惊醒了众人。
放眼望去,雍王所带来的军队前面,已经架起了几十座大炮,正对准了山寨的位子。
樊桥也堪堪多个一阵火球,大骂道:“操,这小子竟然想放火烧山,他连藏在这儿的东西都不要了吗?”
景黎眸子暗沉:“他是有备而来。”
景黎既然发现了雍王的秘密,所以雍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拉拢他,要么杀了他。
但为了不让附近王侯的察觉,他拧了毁了这多年积蓄,也要速战速决。
他是铁了心要将景黎永远留在这里了!
原本两方僵持的平衡被打破,越来也多的士兵攀上了山,他们手持长矛或刀剑,冲杀而来。
龙虎山因为人少,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血肉与断肢四飞。
慕秋白看见有的人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但他却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大叫一声,继续拼杀而来,直到头颅被削飞。有的人肚子被捅破,内脏流了一地,手中的长矛仍旧舞动,临死前带穿了敌人的心脏。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功名爵位,还是为了富贵荣华,亦或是只是一碗糊口的饭,好不让家中的父母妻儿再挨饿?
他们想要的或许只是在这仓皇乱世中活下去,却为了那一线活下去的希望,生生断送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慕秋白想上前帮忙,却被景黎赶一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般无用,他平生第一次这么渴望力量。
樊桥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地倒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女土匪杀红了眼睛,手中两柄大锤舞动如风,带起一阵血花。
鲜血从她的发丝上低落,鲜血染红了她的脸,让他本就偏像男性的脸庞,愈发有了一种凌厉刚毅的气质。
一个火球向她砸去,樊桥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被砸中,化为污泥。
却不料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离了原地。
樊桥回头一看,却是刀疤。
他的双腿已经被火球砸中,压在地上不能动弹,一阵肉的焦糊味传来,他本就布满刀疤的脸,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
周围的拼杀还在继续,刀剑无言,丧失了行动能力的刀疤,只能在原地等死。
女土匪心中大恸,也不顾眼圈愈来愈多的火球和火箭,就要冲上前去。
刀疤见状,强忍下身体上传来的痛苦,对樊桥喊道:“快走!”
樊桥不想理会,继续向前。
一旁的九辞前她要去送死,连忙过来拉住了她,冲她怒骂道:“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你放开我!”樊桥怒吼。
“你是准备去送死吗?”
“可是我兄弟在哪儿!”女土匪力气奇大无比,就要挣开九辞的桎梏。
“所以你去了就有用了吗?”平常稳重的九辞,今日竟也扭曲了面目,“你过去,不过是要多送一条性命!你怎么对得起刀疤?你回头看一看,还有多少兄弟在等你”
樊桥怔住了,呆立原地。
有人乘机杀向樊桥,她也浑然不觉。
关键时刻,九辞挡在了他身前,杀死了那人。他的一条手臂,也因此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樊桥抓住他的手:“你怎么样?”
“无事。”九辞淡淡道。
他见樊桥已经恢复了状态,转身进入了另一片战场,继续厮杀起来。
雍王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占领了龙虎山。
景黎樊桥人等且战且退,凭借着对龙虎山熟悉的地形,拖延了一时半刻,从后路下到了山下。
为了提高存活下来的概率,众人纷纷撤退。
景黎让九辞尽快回到景地,找来援军。
他本来是想要慕秋白跟着九辞走的,毕竟雍王的主要目标是他,跟着他,只会愈发凶险。
可慕秋白不愿意,他道:“我说的过,既然选择了与你一起,要么生一起,死也该一起。”
景黎,我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了,所以我会和你一起,看着你成为这天下的一代明君,这样我才能回到我的世界,得以安然的活下去。
景黎不知道慕秋白的心思,问道:“小白,你这算是对我的表白吗?”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些?”慕秋白瞪眼。
景黎大笑了几声。
临走前,慕秋白最后看了眼这片地当,在这里短短几日,他哭过,他笑过。
可此刻却只有白骨成山,哀鸿遍野。
鲜活的生命,在这里绽放又凋零。
在战争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前一刻那些还在和他言笑晏晏,拌嘴吵架的兄弟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以千奇百怪姿势,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果然如同景黎所料,雍王的人几乎都冲着景黎而来了。
景黎带了慕秋白在龙虎山这一带穿梭,一路上景黎且战且退,几乎没有慕秋白的事儿。
慕秋白看着景黎的背影,时常在想这个人实力到底有多强,即便穆少侠全盛时期,也未必及得上他吧?
这一日,与慕秋白并肩走着的景黎,忽然脚步一顿,慕秋白转身,却见他神色痛苦。
慕秋白连忙去扶景黎,却发现景黎浑身冰寒,连发丝和眉梢都结上了冰碴子。
是冰心又发作了!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却在这个时候!
慕秋白直接将自己纤细的手腕递到了景黎面前,道:“来吧。”
景黎却推拒了他,他拿出慕秋白之前给他的丹药服下,稍稍平稳了下气息,道:“走吧。”
虽然景黎勉强有走路的力气了,但他能感受到景黎依旧虚弱,问道:“为什么不?”
“喝你的血,耗损的是你的精气,对你不利。”
“我没关系的。”
“我需要靠它来保持神志清醒,”景黎态度坚决,“若是喝了你的血,我会马上陷入昏迷。”
慕秋白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慕秋白只好扶着景黎在山林中踽踽前行。
没有多久雍王的人就发现了他们的足迹,追了上来。
景黎对慕秋白道:“别管我,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