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没有选择啊，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骗她的，若是不负她，那我便对不起萧国，对不起你，对不起曾经为此死去的亡灵们。
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负了她，这明明是最好的选择。我没有负萧国、没有负你、没有负了为战争死去的战士百姓们，可是我却毁了她的家，毁了她对我的满心欢喜、一腔热爱……”
有句话说得很好：有些时候，成年人的奔溃只在一瞬间。
慕秋白初见尘若时，他就是一袭红衣的凉薄之人。后来熟识之后，他是一个坚忍的的复仇者。
他凭借一己之力，帮他守住了萧国的大半壁江山。世人都将他的经历写成故事，化作传奇，广为流传。就连慕秋白，也对他钦佩不已。
可是慕秋白没想过，向来坚不可摧的人，奔溃起来是这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感觉，慕秋白懂。
他想，他是真的爱惨了那个姑娘了吧……
慕秋白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你没有错。你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
自从雪化了之后，天气也渐渐回暖起来，春天的脚步在一点一点逼近。
但齐云却忽然病倒了，齐云身子骨弱，经常生病，可这一次的病却格外严重，一连多日过去，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日渐严重。
阿漠已经哭肿了眼睛，每日都衣不解带地照顾在齐云身边，不让他碰那些繁琐的公文，希望他的病能早日好起来。
今日，齐云醒来的时候，又像往常一样吗，习惯性问了阿漠一句：“阿漠，距离下一个春天……还有多久？”
阿漠哽咽着道：“还有四日，殿下再撑一撑就能过去了。”
齐云继续问道：“粮草还有几日。”
阿漠连忙道：“三日，还能再撑三日。”
“说谎。”齐云这一次，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相信阿漠。
阿漠见齐云要自己坐起来，连忙去扶住了他，帮他坐了起来。
“还有两日。”阿漠道。
齐云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阿漠，满是清明，没有丝毫久病之人的混沌。
“还有……一日。真的，之前是负责粮草的人算错了，他核对了下账目，算出来，节省一下，还是能再度过几日的。”
齐云却已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阿漠，两日前，你就与我这么说了。”
阿漠没有想到，齐云即便在重病中，竟还能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殿下，你别说了……我们总归还有办法的……”
“可是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教你的可不是说谎。”齐云的声音很冷静，可正是这种冷静，才让阿漠愈发害怕起来。
“殿下，对不起，阿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欺骗殿下的，我不想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干扰殿下的心神。”
阿漠说着说着，又要流下泪来。
“殿下，你最终要是是身体啊，若是连你都病倒了，那萧城的百姓，齐国的战士们，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安危，还有谁来负担？他们该怎么办？所以殿下，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啊，你千万不能倒下啊！”
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都浮上阿漠的心头。
看着自家日渐消瘦苍白下去的殿下，一点一滴，都让阿漠心疼不已。
齐云自从病倒之后，他就开始问他日子了。
……
“阿漠，距离下一个春天……还有多久？”
“十日。”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五日。”
……
“阿漠，距离下一个春天……还有多久？”
“八日。”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三日。”
……
“阿漠，距离下一个春天……还有多久？”
“七日。”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两日。”
……
“阿漠，距离下一个春天……还有多久？”
“六日。”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三日……还有三日……”
……
齐云的咳嗽上打断了阿漠的回忆，阿漠连忙给齐云递上了手帕。
阿漠接过帕子，那上面乌黑的鲜血，令人心惊。
“殿下，你还是再躺会儿吧，至于城中粮草的事情……齐穆身为皇帝，他不可能放任着萧城被破的，他一定会派援军过来的。毕竟这可是他齐穆的江山。”
“殿下，你干什么？”
没等阿漠说完，原本坐在床上的齐云，已经要挣扎着起来了。
齐云道：“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萧城的将士，为了齐国的百姓，我也不能倒下，我还必须得起来。”
“殿下，你的腿还没好，你要不还是再休息会儿吧。”阿漠连忙扶住齐云。
齐云叹了口气，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由不得阿漠拒绝：“阿漠，扶我起来吧。”
阿漠没有办法，只好推来了轮椅，扶着齐云坐了上去。
齐云又推着轮椅，来到了案前，将这几日的公务处理了一下。
阿漠一直在旁边默默地陪着齐云，寸步不离。
直到晚间时分，才终于有人进来汇报：“陛下派的使者到了。”
齐云和阿漠脸上同时露出了喜色，道：“快将人喊进来。”
除了日子之外，齐云近日问得最多的时候：“齐穆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阿漠总会回答他一句：“快了……援军一定会来的。”
而且阿漠也吩咐过了，除了齐穆派人来，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来烦扰殿下。
这一下子，突然听说“齐穆派援军来了”，直到现在，两人心中，都还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知道齐穆派来的使者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齐云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然而，当使者宣读完圣旨之后，齐云好不容易好起来的一颗心，又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齐云不禁睁大了眼睛，不甘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齐穆没有派援军，也没有粮草，反而是让我回去？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京中。”为首一人道，“属下都是奉陛下之命，暗中护送王爷回京。”
齐云因为一时欣喜，才忽视了这些人的打扮。
只见来人身穿一身黑衣，为人干练，完全不像是战场上传讯的士兵，反而像是齐穆身边武功高强的暗卫。
为首之人说完之后，身后又出现了几个同样身穿黑衣的武者。
齐云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要被气笑了：“你们说齐穆在这个时候，让我回去？那我问你们，前方战事怎么办？萧城的百姓和将士们怎么办？这齐家的江山怎么办？齐穆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守的是谁的江山？”
为首之人皱眉，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王爷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我们都是陛下精心挑选之人，定然能护殿下安全抵达京中的。”
齐云差点被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干脆闭上了眼睛道：“你们回去吧。去告诉齐云，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陛下吩咐过，中山王若是不从，那我们只好得罪了。”那些人说罢，竟然有有强行带走齐云的架势。
齐云听完，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道：“齐穆，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漠从没有见过齐云这副神色，一时间害怕起来，连忙喊来了人。
因为战士吃紧，城中基本上是戒备森严的状态，城中将士们很很快就赶来了。
很快，齐云的住处就被人围了起来。
齐穆派来的那几个护卫，见齐云人多势众，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都已经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齐穆的援军和粮草为什么还没有到来？！”齐云冷声质问道。
之前为了安抚军心，齐云已经将这件事情瞒了很久，一直告诉军中将士们，援军在赶来的路上。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穷途末路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众将士们听闻此言，心中一惊，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虽然对于他们的殿下，他们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的。
可是现在已经弹尽粮绝了，连日来的饥饿让许多人渐渐熬不住了，有些事情也由不得他们不深思了。
没有粮草和援军的流言，还有殿下病重的事实，也早在军中传播开来，让本就不稳的人心，愈发不堪一击。
“这，我们只是陛下的暗卫，如何能知晓这些事情。”为首的黑衣人道，“我们此次的任务，只是带殿下安全地离开此地。”
众将士们，一听闻此言，开始慌神了。
虽然底下已经开始有人躁动起来了，但是真正见识过齐云厉害的人，
都只道他曾经谈笑间，便解决了萧城的生死危机，甚至扭转局势。
在他们眼中，齐云就是他们的神祇，他们的主心骨。
齐云若是走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