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云散(2 / 2)

  慕秋白这个人啊,向来没心没肺。

  慕秋白一怔,面上也露出恍惚之色,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下来,道:“好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景黎转头,作势不想理慕秋白,背着他问道:“所以还去不去了?”

  慕秋白下意识就接话道:“去啊。”怎么能不去?

  景黎转过头来,恨得咬牙切齿:“你!不可理喻!冥顽不灵!”

  慕秋白小声嘀咕:“跳城楼那一次,还不是因为你那时候欺负我。”

  “你说什么?”景黎神色莫测。

  “没什么!”慕秋白连忙撇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虽说那一次是景黎欺负他,但景黎也是身不由己,那他两之间就算扯平了吧。

  慕秋白正了正神色道:“景黎,齐云这一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景黎见慕秋白神色坚定,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了,终于让了一步,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慕秋白考虑了一下,为了避免景黎这家伙,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最终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

  ……

  萧城。

  自从今天早上,齐云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

  上午出去巡视了一圈,下午就回来继续处理公务。

  阿漠一直关心着齐云的身体状况,可让阿漠意外的是:齐云近日的各色格外地好,仿佛原先的病,都是一场错觉。

  阿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已经上了高天,劝说齐云道:“殿下,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慕秋白多半是不会来了,殿下不如早些歇息吧。”

  “再等等。”齐云轻声道。

  “殿下为何这般确定,他一定回来?”阿漠不解地问道。

  齐云勾唇一笑,宛如当年那个温润清雅的公子:“感觉而已。”

  齐云这时候,已经将连日来堆积的公文,都处理完了。

  齐云现在正坐在院子里,夜风寒凉,总惹得阿漠惶惶不安,可今日的齐云,却像是一点都不怕寒一样,耐心地抚着琴。

  慕秋白和景黎身为主帅,双双去敌营,自然不能让人知道。

  所以两人特意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后,才御剑偷偷摸进了萧城。

  慕秋白听见《流水》之后,就确定了是齐云在等他,便让景黎守在外面等他了。

  慕秋白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身穿一袭月白色常服的温润公子,独坐在院中抚琴。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两个白玉酒杯,一如年少初次相交时,那个独坐月下抚琴的公子。

  “这么晚了,齐公子怎么还在等我?就这么相信我一定会来?”慕秋白笑着走了过去。

  齐云停了手中的琴,看着慕秋白,露出一抹温润的浅笑:“那慕少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等你?”

  两人刚见面就热络地寒暄了起来,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慕秋白叫齐云齐公子,是因为他知道,齐云这一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当一个逍遥公子,每天写诗作赋,附庸风雅,不问朝堂纷争。

  齐云喊慕秋白慕少侠,是因为他知道,慕秋白这辈子最大的溯源,就是当一个江湖游侠,路见不平,就能拔刀相助,无拘无束,恣意洒脱。

  他们之间虽然交流不多,但是他们都是最懂彼此的人之一,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也不必带着任何面具和身份的枷锁。

  慕秋白看了眼齐云桌上的酒杯,道:“我记得当年,我与你在月下对饮的时候,你用的就是这两只杯子吧?”

  齐云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慕秋白道:“我还记得那时候,放在我这里的酒杯是温的,我当时还纳闷,你怎么特意为我温好了酒。不过后来我想通了,那杯酒其实是叶以玄的吧。”

  齐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当年阿玄来为我庆生,嫌没有好酒,便出去绕了十几条街买酒了,谁知道在这时候,你却来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错把阿玄的酒杯,当成了你的酒杯。”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两只酒杯,也是当年的酒杯吧。”

  “是啊,慕少侠好眼力呢。”

  两个人聊起曾经的时候,仍旧是感慨万千。

  “不过今日有些可惜的是,我这萧城中没有美酒,招待慕少侠了。”

  “这倒巧了,我刚好带了美酒。”慕秋白说完,将手中的两壶酒一提,放在了齐云面前,“二十年的新丰美酒。”

  还记得当年,慕秋白根本不懂得酒,在街边小摊上随便买了两壶,结果那味道,他还差点被辣到了。

  不过自从结识了叶以玄之后,慕秋白这些年里,酒品可上升了不少,不是美酒,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也就这新丰美酒,独得慕秋白的青睐。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只是此刻没有意气相逢的少年游侠,有的只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慕秋白坐下来,将酒倒入了自己的酒杯,也为齐云倒好了一杯。

  一直随侍在旁边的阿漠见状,又想劝阻齐云道:“殿下,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

  齐云罢了把手:“无妨。正好夜里寒凉,有慕兄的美酒相伴,想来也不再孤冷。”

  说完,齐云已经将酒举到了唇边,淡色的薄唇轻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慕秋白来之前,特意将酒热了一下。

  因此齐云,一杯喝下,身上反而热络了几分。

  “慕兄此次的美酒,倒是比上次好上不少。”齐云是真心开口赞美。

  “齐兄,过奖。”慕秋白轻笑。

  要说到这些酒,还是景黎给他准备的。

  当初不再景黎身边的时候,景黎知道他嗜酒,想他的时候,就找遍了天下名酒。

  想等两人再见的时候,给慕秋白。

  齐云和慕秋白又聊了许多往事,才终于转到正题上。

  “慕秋白,当年在萧城之上,用你威胁景黎……我也是情非得已。”齐云忽然开口道。

  慕秋白一怔,随即摆了摆手道:“都这么久的事情,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齐云没想到慕秋白是这种态度,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如何……能不记得?若不是我,也不会让你受伤,每每想到这件事,我便自责不已。我脏了自己的手便罢了,我还把阿玄脱下了水,你恐怕不知道,阿玄到现在,估计还在埋怨我。”

  其实那件事,慕秋白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当时是景黎伤了他,他觉得活着也是索然无味了,于是便从那城楼上一跃而下,并非齐云的逼迫。

  这件事,他倒是还得谢谢齐云,帮他看清了景黎的真心。

  慕秋白解释道:“那件事不怪你,是我和景黎之间的事情。我在帝都遇难时,你也曾救过我。就当我们之间,两清了吧。”

  齐云抿了抿唇,可以看得出来,即便慕秋白这么说,他还是有些自责的。

  毕竟有些事情一旦做过,已成事实,过去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了,即便是弥补,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良久,齐云才再次开口道:“慕秋白……我可否求你一件事情。”

  慕秋白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齐云这副神色,向来温润淡然的儒雅公子,此刻脸上竟然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醉意,还是羞于启齿,

  齐云虽然看着温润,但骨子和慕秋白一样,也是个高傲的人,向来不求人。

  一旦开口,那必然是情非得已的事情。

  “你说。”慕秋白道。

  “你也看见了,萧城已经断粮数日,到了强弩之末。你们想来,这两日便要攻城了吧?”

  “嗯。”慕秋白点头,一路上所见,是骗不了人的。

  若是不是齐云这么说,慕秋白恐怕都要忘记了,他们此刻还是敌对关系,而且是慕秋白的军队,马上就要踏上齐国的疆土了。

  齐云叹了口气,像是无力,又像是已经看开了一样:“我自知北齐国已经无力回天,我希望你能放过齐国的百姓和皇室……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很冒昧……”

  慕秋白面露为难之色:“放过百姓可以,至于皇室,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可以保你无虞。”

  毕竟萧景联军中,不论是景黎,还是慕意、萧夏,这些年来,那一个不是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一朝打败北齐国,一雪前耻。

  就算北齐国出了齐云这样一个,心怀天下之人,可不代表所有的北齐国皇室,都是这样的人。

  齐云听闻慕秋白的话,有些感动,但还是坚持道:“或许于你背负的国仇家恨而言,将当年齐国对你们萧国做的一切,全部还到北齐国身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慕秋白,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即便这么做了,你也不会得到报复的快感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呢?”

  齐云讲的喉咙有些干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继续道:“但与我而言,我守护不了北齐的江山,我总想尽力守护一下北齐的人。这样吧,你若能答应我的请求,在给我一日时间,我将萧城的大门,为你打开。”

  齐云这意思,是要主动向他们,投降了?

  这确实是是个诱人的条件,如此一来,便能省去很多麻烦和争端。

  以齐云的手段,即便到了强弩之末,若他想要反扑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但齐云会为了齐国的百姓,主动放弃他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这是慕秋白着实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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