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杜周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别墅区了。
那个家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样子，家里的氛围也早就不是记忆中父慈子孝的欢乐样子，物是人非，故地重游只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
但今天为什么还是来了呢？
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的师兄突然就病了，虽然在电话里声音听起来还算中气十足，但病来如山倒，人老了后，身体毕竟是大不如前了。
再大的恩怨情仇，在生死前，都会显的那么微不足道。
这么想着，他就开着车巴巴的来了。
停好车，双手提着买的保健品，长腿一迈，朝钱家走去。
转过拐角，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路边的石阶上，侧身对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杜周惊讶的问。
白莫言沉默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钱坤跟赵朗窝在地上，背靠着床边儿，面对着天台外光影迷离的月夜。
赵朗沉吟了半刻，说“想不想听个故事？”
“啧，你这么问，我能说不想吗？”钱坤盘着腿，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他这大惊小怪的样子看在赵朗的眼里十分可爱。赵朗轻笑了一声，才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子里，诞生了一个孩子。孩子的诞生很普通，不普通的是，这个孩子出生后，家里的亲戚总会很突然的死去，或是病死，或是外出干活出事故去世。”
“渐渐地，村里流传出一种这个孩子是扫把星转世，专门给亲朋好友带来噩运。村里的老人说，这个孩子就不该出生。”
听到这里，钱坤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种事很扯，于是出言表达了自己的愤慨“愚昧！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这些封建思想呢？天灾人祸这种东西能受人控制和影响吗？”
赵朗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小点声。还听不听了？”
钱坤嗯了一声，表示你继续。
“孩子的父母也这么想的，但既然村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一家了，那就走吧。”
“但不幸的事，在路上，他们一家出了车祸，大人们都死了，那个孩子却幸存了下来。”
故事讲到这里，钱坤才明白过来，赵朗讲的这个所谓的故事，原来是他自己的经历。
一瞬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闭上了嘴，竖起耳朵听。
“那个孩子目睹了最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倒在血泊里渐渐没了呼吸，终于明白了，村里人是对的，自己确实是个扫把星。”赵朗低着头，说“活着浪费空气不说，还会连累他人，伤及无辜。但……偏偏又胆小的要命，不敢去死。”
“辗转反侧之后，这小孩被一个三口之家收养了。这个家不算富裕，但女人相夫教子，男人朝五晚九的上班工作，女儿活泼善良，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家庭。小孩初来乍到，就被这样温暖的家庭感动了，好像他终于是个正常的孩子，身上从来没有背负过那些沉重的命运。”
“日子越好，他越害怕，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竭尽所能的乖巧懂事，拼尽全力成为人人称道好孩子。这样的日子也过了几年。”
“但是啊，人就是不得不信命。”
“几年后，这个家的男人某一日回来，带来了一个噩耗。他被他的朋友骗去了所有的钱，还背负上了巨额的债款。”
“女人哭着问他为什么，男人突然指着那个孩子说‘家里多了一张嘴，我想多挣点儿，有错吗？’。孩子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家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原来还是因为自己。自己终究没逃过命运。”
听到这里，钱坤的心突然紧了他说“这跟你没有关系，别这么想好不好？”
赵朗摇了摇头“后来，这个家就被永无止境的哭喊和打骂声充斥。男孩面对这样的情况无所适从，他一直在道歉，护着女人和小女孩去面对男人越来越频繁的拳脚。你知道吗，坤哥，那个时候，男孩竟然是期待被打的。”
钱坤怔怔的看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稍稍减轻男孩心里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赵朗好像很喜欢用第三人称来剖析自己的内心“后来，是男孩找到的人口贩子，主动领着养父卖掉自己，好拿着这笔钱去补贴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