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刚拿到一点信心”,这个事实阮心没有和池原舟说。但池原舟经常这样,大约拥有笔者生来必备的敏锐和尖利,从阮心主动联系的蛛丝马迹里,毫不废话直击重点。
在阮心为人处世的一套规则里,不用说“谢谢”大抵等同于认可两人间亲密的朋友关系,虽然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礼貌而言,未必如此,阮心却容易当真,他认为自己有些许被认可,因而稍稍增加了点微不足道的信心。
秦越跟阮心说话没几句,说出口的一般就是表面意思,或者说是实话,没有商场和法院上的虚与委蛇,那是对外人,而阮心不是,不需要,他分得很清。
早上按时起床,秦越简单做了早餐,留下一份,拎着垃圾下了楼。
和盛力的销售合同还在谈,程仲秋名下实验室的新药品正审核,他们一直作为甲方,要为药品的顺利过审出一份力,财务部门的各项提议要排上董事会日程…秦越连轴转,午间才喘口气,程仲秋的电话来了。
程仲秋开门见山:“陈委员的助理和我联系了。”
“嗯。”秦越起身走到窗口,“他也联系了律所和秦氏药企。”
“找我没什么用。”程仲秋态度明朗,“提议了投资、买断专利和公益支持,我都拒了。”
秦越则说:“我还没有。”
程仲秋不干预小辈的事情,除非和阮心有关,“你看着办,不要影响到阮心…和你的生活。”
秦越应声,两人便结束通话。
下午秦越抽空去了律所一趟,十分钟的路程,路上没堵车,进门时,梁扬在办公室里训人。
梁扬性格急躁,适合征战沙场般地去打辩论赛,不适合心平气和来为辩护人陈述,办公室隔音再好,挡不住他的怒意。
秦越挥两下手,让有意无意听墙角的员工专心工作,敲门。
他动作向来不急不缓,光听“噔噔噔”三下就叫里面的人知道是谁了。
一个年轻人来开了门,他紧皱着眉,沙哑着嗓子叫了声“秦律”,等秦越进来,自觉出门。
梁扬隔着秦越,低吼了一声:“张驰,让你走了吗?”
秦越扫了眼梁扬,转身对张驰扬了下下巴,回头对梁扬说:“先说正事。”
梁扬盯着张弛出去,听对方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脸色又青又白。
秦越象征性问了句怎么了,梁扬随口提了句“混小子到现在一个案子没接过,糟心。”
他说着,脸上写满了“我亲戚我难以启齿”一样,闭上了嘴,转而问秦越:“日理万机的秦总,怎么有空来这儿?”
梁扬会变脸,秦越深知,他不接这声打趣,坐下倒了两杯水,“我个人建议律所这边的安排不变,有些案子办到中途,突然有模糊的撤销此项考核试题的信号,不太合适。”
不太合适是有所保留的说法,越扬是中等规模的律所,管理方便,选人严苛,律师水平普遍不低,整体社会名望高,即使是采取少见的末位淘汰制,每年挤破头要进来的依然很多,人数众多,这意味着个人目的不尽相同。
收钱的项目不可毁约,免费的诱饵消失,对部分职业道德因时而定有无的律师来说,则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
很多人本就经不起考验,而做显而易见的无用功,更没人坚持。
梁扬承认这一“继续执行”的决策具备全局观,有效规避风险,但整个律所在大选期间都将受到源源不断的骚扰,尤以秦越本人为首。
“我倒是都行,你想好了?律所不算什么,关键是你自己。”梁扬抽桌上杯子喝了一口,润他饱经嘶吼的嗓子,“陈崇,还有其他人,早晚盯上你。”
东亚集团局势动荡,上届总统突然下台,新委员上任未必短期内就可以维稳,在这时候和里面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都不是明智之选。
他没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越不说话,表情显示他没有太在意。
梁扬便换了话题,讲了几句有关各地分所的情况,以“律所这边我看着,你好好做你那边的”为结尾,送秦越出了律所。
秘书和秦越一起过来,没下车,等秦越坐上车之后把陈崇最近的活动安排报给秦越听。
委员参选无非广而告之做宣传、三顾茅庐拉支持几项行动,陈崇近来时间安排得很满,预计接下来的半个月要去东南周边做演讲,大概率不会亲自找上门。
回到公司,秦越准时参加例行董事会,会议讨论了几项正在做的项目,说起后期新抑制剂和切除腺体抑制副作用的药物相关,一半人持沉默的保留意见,另一半认为现期收益尚且没有回本,哪能谈将来的合作,劝诫的话几乎脱口欲出,要让秦越理智对待正常的合作关系,而不要夹带私人关系。
秦越看底下的人窃窃私语,提及一句“陈委员与秦氏的合作邀约”,模糊地请各位斟酌利害,随后向秘书示意,离开了会议室。
如果合作草案顺利,这场会议会一直延续到晚饭后,现在提前结束,秦越过了几个法务部二次修改的合同,给秘书发指令:提前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