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前的早自习总格外短暂,铃声过后便是第一门考试。为了防止熟人作弊,学生考场基本是根据学号互相打乱,随即分配的。
一班四十多个同学,分别要奔赴十七个不同的考场。
铃声过后,大家纷纷互相打着气,收拾着书本,背上书包,朝自己的考场涌动而去。
“我去十二班了,你加油啊。”
“我在七班,待会儿去找你啊。”
“加油,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会有结果的。”
“加油。”
走廊热闹而喧哗,汹涌的人群拥挤着这一条狭长的通道,声潮鼎沸。
人潮里,黎青与尚阳背着书包互相道别。
黎青在七班。
尚阳在五班。
“待会儿考完了,你来找我。”
“好。”
两人挥手道别。
走廊尽头,抱着密封试卷袋的化学老师和生物老师并排站着,望着这一幕,心里都涌起一股热潮。
化学老师一动肩膀:“喂,还记得你十八岁的时候吗?”
生物老师摇摇头:“太久远了。”
化学老师目光遥远:“是啊,太久远了。那时候我们还那么年轻,也是这么……”
生物老师一笑:“走吧。给年轻的一代们服务吧。”
日光烈烈灼灼,似乎亘古不变。世界光阴流转,岁月蹉跎,曾经鲜艳的终究落寞,曾经煊赫的总会寂寥,曾经年轻的终究会衰老……
但拥有有人正年轻。
无论前路如何,只要少年永远激昂热血,世界就不会少了这一抹色彩。
“欸,你们几个月考考得怎么样?”
手术室门口,宇飞坐在空寂走廊的蓝色钢椅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把玩着一根烟,随口问道。
今天是尚厚德手术的日子,尚阳并不想让大家担心,但不知是哪儿走漏了消息,大家最后还是都知道了。
从下午手术到现在,班上的同学们还有小傅老师都流水般来医院,在长椅上坐过几个小时了。尚阳怎么劝都劝不走。
最后还是手术时间太久,从下午到晚上,学校寝室要关门了。小傅老师嘱咐过有任何情况打她电话,才带着程城诚等班上同学走了。
但宇飞仍坚持留了下来。
“还行。”尚阳也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试卷不太难,正常发挥应该没问题。只不过,我们要的不是正常发挥。”
宇飞一听就懂了:“你们真打算一年超过师二中,追上省一高?”
尚阳嗯了一声,笑道:“怎么,不相信我们学霸的力量?”
“去你的。”宇飞拿了根烟砸他,“我相信黎青行。”
空气一时陷入了静默。黎青确实行。
但是尚阳,和班上的同学……
涩然的,尚阳望向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这场手术时长已远超过医生最开始的预期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坚定开口:“尚厚德也许只有一年了,不行也得行。”
宇飞没说话,重重地拍了一下尚阳的肩膀。
他啦啦——
脚步声从楼道口传了上来,两人同时看了过去。黎青一手拎着一袋盒饭,一手拎着几瓶矿泉水,转角从楼梯里走了过来。
一人发了一个盒饭,黎青道:“都六个小时了,吃点吧。”
宇飞接过了盒饭。
“我不饿。”尚阳手指累得都不想动,刚想拒绝。盒饭就被强行塞到了他怀里,黎青坚决地望着他,“尚哥,待会儿尚老师出来,你还有得忙呢。”
尚阳手一顿,接过了盒饭。
三人慢慢吃着饭。空气中只有安静的咀嚼声。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个角落,他们陷入其中,飘荡在深海里,不知去处。
“喝吗?”黎青从塑料袋里拿出三瓶果啤,朝宇飞和尚阳两人晃了晃。
这回两人都没有拒绝。
“给我一瓶。”
“来吧。”
接过了果啤,三人都径直开了盖,仰头就喝了起来。
黎青忽然打破了沉默,瞥向宇飞:“宇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自从检讨事件后,宇飞和大家一起得了个打扫男厕所的任务,就又经常得往学校跑了。外头的事情就慢慢与他淡了远了。
这下黎青也看不懂他未来打算干什么了。
“不知道。”宇飞喝了一口酒,“过一天算一天呗,我日子过得简单得很,飘到那儿就算哪儿,有什么以后不以后。”
黎青看了眼尚阳,见他点头,朝宇飞道:“我们以后可能都要去外地。我要去清华,尚阳可能要跟我们一起。尚老师……以后宇哥你就留在上溪吗,还是打算出去走一走?”
留在上溪吗?
还是出去走一走?
宇飞口里想说他一个孤家寡人,哪儿有什么地方可以走一走的,忽的脑海里却浮现起了那个如五月霏霏细雨中栀子花般清丽的女孩的影子。
眼眸一垂,他顿了顿道:“还有大半年呢,到时候再说吧。”
黎青也并非是一定要得个答案,闻言便不再说什么。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几个男孩一起喝着酒,
长长走廊上空气安静得近乎凝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期待与等待永远是最难熬最磨人的东西。
“我先出去散个心。”就在尚阳坐不住,要起身走一走时,手术室的门一下子开了。
三人同时站起身。
医生疲倦地摘下口罩,朝尚阳道:“手术不太成功。我们手术时才发现病人胃中不止一处病灶,肺部也出现了阴影,可能是扩散了……”
轰隆——
是头顶惊雷与天塌地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HE!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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