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九章 毕业(正文完)
顾先生回家时,已经九点多了。今天周五,路燃照例早回家,可惜顾先生临时加班,痛失与小朋友共进晚餐的良机。
“见到人玉了?”
“见到了,”路燃想了想,如实说,“晚上和他一起吃的饭。”
“嗯,毕竟这么久没见了,”顾丞君早有准备,脱下外套,从背后抱住他,“方锦没跟着一起?”
小朋友软绵绵地靠在男人怀里,翻了个白眼:“刚点完菜人就黑着脸杀到了,好家伙,我还以为他们早分了。”
“你看,只要积极配合治疗,鬼也有机会变回人嘛。”
“我靠,你内涵我?”路燃抬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人玉。”
男孩言语中的不满,顾丞君怎会听不出。
想到那给人玉带来过无限痛苦的男人,他也与路燃共情。
顾丞君环着小朋友的腰,试着转移话题:“菜好吃吗?”
“忘了,看着姓方的那张黑脸,也就人玉吃得下去了。”
路燃沉默片刻,低声道:“老顾。”
顾丞君敏锐察觉出了这声“老顾”中所包含的情感。当男孩犹豫不决、需要支持时,他便会这样唤他。
“怎么了?”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路燃垂下眼,忧虑地说,“好尴尬。”
就算顾先生捂得再死,也防不住方锦那个碎嘴的混蛋啊!
提及那段混乱的感情经历,路燃唯一庆幸的便是在分手的最后一刻也严防死守瞒住了林老师,没有将他拉进更让人心惊的深渊。
“燃燃,都过去了,”顾丞君收紧抱着他的臂膀,柔声道,“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想开点。”
路燃怒道:“就是不能让他尴尬啊!”
人玉已经承受了太多扭曲的恶意,他不想再伤害他;而且,往私心说,他也……他也想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他陷在激荡的情绪漩涡中难以自拔,顾丞君把他抱到沙发上,捧着他的脸吻。他们习惯于以亲吻相互安抚,男孩心中的难安却有增无减。
“老顾,”路燃吸吸鼻子,喃喃,“我怕……”
小朋友把头搭在自己的胸膛上,顾丞君揉着他漂了有一阵子的银发,见发根处已有一厘米余长的黑发,便用手指轻轻拨弄。男孩敏感地颤了颤,身体贴得他更紧了。
“别玩了,烦着呢。”路燃眼睛通红,拨开他的手。
“没玩儿,数你头发是正事,”顾丞君眼中满是柔情,“别怕啊,他要真生气了,就说是我这个老流氓不要脸老牛吃嫩草勾引你,不就完事了。”
路燃愣了下,拽起抱枕直往顾丞君头上招呼:“老流氓!”
眼看高速抱枕即将与顾先生亲密接触,他又生生停住手,噗嗤一声笑了:“靠,好像还真是这样。顾丞君,你的自我认知清醒得很啊?”
“不清醒怎么行呢,”顾丞君揉着他的腰,“不清醒就色令智昏彻底找不着北了,我倒是想时时刻刻都黏着你,你赶我。”
“清醒一点吧你,”路燃揉揉他的脸,“那么多张嘴等着您喂饭呢,我可不当狐狸精啊。”
“别说,你有时真的特别像小狐狸。”顾丞君眼底含笑。
他家小朋友是属犬科的,偶尔也会从犬亚科跨出狐亚科,那被逼到濒临崩溃时不同于平时形象,艳丽撩人、柔软香艳的媚态,可不活像只小狐狸吗。
路燃臊得伸爪子挠他脸:“你胡说八道啊。”
男人的冒着热意的唇贴着他的耳廓,缓缓送出几个暧昧的吐字。
“顾丞君!!!”
羞愤欲绝的小朋友抄起抱枕,僵了一阵又是舍不得打,整个人缩在顾先生怀里,耳垂红得能滴血。
“你脸好红啊。”顾某人低笑。
“……”
“脸皮还是太薄了,唉,以后和老公多学着点?”
“你给我闭嘴!”
这张嘴真的太讨厌了,路燃赌着气,心下一横,掰起顾先生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堵住那张嘴后,他胡乱的冲撞逐渐被对方掌握,攻势渐渐反转。
理所当然的情事后,顾丞君揉着男孩的手,声音轻软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搔着他的心尖。
“别想了,睡吧。”
尽管蒙混过关了,但顾先生还是丧失了去首美投喂某只小狗的资格。
“你不准过来了,来了也不准接近画室楼,避嫌!”
望着恨不得爬上树以身威胁的路同学,顾丞君宠溺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好好,都依你。”
他倒不担心自家小朋友和林老师旧情复燃,他自信他小朋友间的纠葛足够成为男孩生命中最浓烈的酒、最难以彻底割舍的迷香,能够超越他曾经历过的、未来有可能面对的一切感情的总和。从路燃在那个充满痛苦与惊变的夜中彻底与他心意相通起,他们从今往后便只有彼此。
在坚定不变的心意下,小孩儿纯粹是难为情,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顾丞君作为年长的爱人,还能怎么办?
他的前半生事事讲究规矩,行事规范和道德标准唯独在路同学这直线跳水,他不后悔招惹了他,可小朋友对于林老师的愧疚,他确实难辞其咎。他只好顺着,哄着,尽可能给小朋友营造舒适的环境。
这类愈合后仍旧会疼的疤,唯有时间能够将它冲淡。
顾先生答应了路燃的要求,每天只在停车场等他过来。虽然不能在画室秀恩爱了,两个人的线上交流却一点都不少。
“今天给你点了蔬菜沙拉的外卖。”
“又吃草,又吃草,又吃草!”被迫吃斋念佛的路同学揶揄道,“您放羊呢。羊都要饿死了。”
“昨天刚吃了那么油腻的东西,再说你现在又专注毕设好几个月没认真锻炼了,腹肌还要不要了?”
被戳中痛点的爱美小男孩眉头一皱,当即投降:“行行行,我吃草,我吃草。”
林人玉在不远处指导其他学生,眼角余光瞥见正抱着手机乐呵的路同学。
那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闪闪发光的眼睛,让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盯着自己看的小狼狗。
林老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心道年轻人嘛,多谈几场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这辈子正经谈过的对象就三个,方锦、顾丞君、路燃。他苦苦挣扎了十几年,荒唐至极,居然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
他充满祝福地想,无论如何,路同学的情感之路也不会比自己更忐忑吧。
在林老师和路同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环境优美的茶庄雅间。
“人玉不知道我和我老婆的事吧?”
“反正我没说,”方先生鄙夷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人玉这两年来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半年没踏出过房门半步,要不是首美这回真的没人了,鬼哭狼嚎求他救命,我才不同意他回来当劳碌命。”
“控制欲太强不是好事,”顾先生一针见血,“凡事尊重他本人的意见。总不能一直让他远离社会生活。”
“我又没有阻止他接触正常的社会生活,”方先生的面色冷了几分,“你不相信我。”
“平心而论,你毕竟患过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是个人都不会把身边人放心地交给你,我和燃燃只希望人玉能够好好地度过下半生,”顾先生面色严肃,如实道,“如果你再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方先生扬了扬骨节分明的左手,一道耀眼的银光在无名指上闪过。只是一个预言гаыэ
“我会保护好他,如果我哪天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主动把他送过来,请你们照顾他一阵子。”
顾先生冷冷道:“再控制不住呢?”
“把我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剁掉。我发誓。”
“啧,”顾先生眉头微蹙,“你这样的疯子,无论是正面的爱还是负面的宣泄都太激进了,人玉栽你手里了。”
“彼此彼此。”
方先生哼笑:“我第一次在停车场见到你和路燃在一起,一看那小男孩儿一股子恨你又拿你无可奈何的劲儿,我就知道是你强拉着人家不放。他出事后你又活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直接冲了过来,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当时有多可怕。不管你给他的是疯狂的控制欲,还是善意的示好,他都只能受着,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你的掌心。顾先生,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丞君皮笑肉不笑:“容我纠正一下,至少我在人格上比你这个前囚禁犯高尚。”
方先生和他碰了个杯:“道德上可就不一定了。”
“好吧,”顾丞君说,“我们的确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二人以茶代水。
夜色降临,两辆豪车一前一后进了首美,方先生的迈巴赫驶向画室楼,顾先生的劳斯莱斯驶向停车。
灯火通明的画室楼中一道走出两个影子,一高一矮,都很是漂亮。
见方先生倚在车前,路燃停下脚步,将林老师的包还给他,与方先生保持了一个极其疏远的距离。
“林老师,下周见。”
“下周见,”林人玉拎着装满各种文件、过分重的皮挎包,叮嘱道,“论文要抓紧了,你的毕导忙不过来了,论文周末修改好了发给我。”
“嗯,老师再见。”
“路上注意安全。”
林人玉向他挥挥手,转身走向那个气质妖冶狷狂的男人。方先生嘴角都快咧到眼睛了,接过林人玉的包,拉开车门。
迈巴赫驶远了,路燃长舒一口气,打电话给顾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