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路燃提出让他们好好休息,等明儿再带他们出去逛逛。
怀着不知该如何明说的困惑,他回到家,才看到霍小姐的短信:“临时开会,过几天吧?”
“嗯。”
隔日,路燃带着女孩和舅舅四处游玩,男人知他家中阔绰,又道他只是个半大孩子,便东一句西一嘴打听他的情况,什么平时爱玩什么、每月零花钱多少剩余……之后,男人又夸他年纪小菩萨心,比那光说不做的女的强上百倍。
路小少爷再不通人情事理,也听出不对劲儿了,接连三天说家里有事,让路之远安排人带他们玩儿。
马姑娘又给他发短信,说舅舅就那个脾气,让他别生气。
他刚说好,那边又开始感慨平京大气,酒店也宽敞,话锋又转到她老家掉墙皮的老房子。
她们想干脆砸了墙扩建,“把家里修漂亮些”。
“小路弟弟,家里卖农产的钱都去还贷了,能不能借一点?我一定还。”
没什么金钱概念的路小朋友皱着眉,试探性地让女孩报了个数。
几分钟后,霍小姐回他:“这个数是不大,但在她老家都够盖间新楼了。”
路燃心里不是个滋味,女孩一直追问能不能借,他硬着头皮回:“我手边没这么多,等你走的那天,我把我有的给你。”
“小路弟弟,这几天你都不来啦?”
路燃心中烦闷,回道:“家里有点事。”
直到女孩走的那天,霍小姐都未露过脸。路燃隐隐觉得,她是对的。
他送女孩和舅舅去的车站,出租车上,舅舅小声问:“小路啊,咱姑娘跟你说的那笔钱……”
“喏。”
他把信封递给女孩。
喜笑颜开的舅舅代为收到,掂量几下,又疑道:“这是不是不对啊……?”
“你要的太多了,我没有。”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男人难以置信地皱着眉,路同学浑身不自在,别过脸。
转脸间,他却看见了马姑娘口袋里露出的半拉老人机。
这几年智能机已经在大城市里普及了,他原先寄给她的那款都升级换代了,她不仅没用上他上个月寄过去的新款,还……?
女孩舅舅自己用的,都还是新款呢。
明白了什么,他猛然转向面露不满的男人,又圆又黑的眼睛瞪得对方发毛。
“小、小路……?”
“师傅,路边停下车,我先下了。”
下车,开门,男人又道:“这打车钱得多贵啊。”
男孩付了车费,又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天上乌云密布,隐有电光闪过。正值下班的点,堵了。
“小朋友不开心啊?”
“还好。”
男孩儿转过头,望向外面的雨幕。
嗡嗡嗡,手机响了,是马姑娘的号码。
对面传来男人讨好的声音:“小路啊,咱们忘了买吃的了,车站这的太贵了,姑娘闹着要吃蛋糕,能不能劳驾帮帮她?”
“不是刚给过钱吗?又要?”路燃一改之前的客气,“我给你那么多,花两百块买个蛋糕剐你心头肉了?”
“两百块不是钱啊?!”那头急了,“什么有钱人家大少爷,抠得要死!那女的也一样,我好久没麻烦她了吧,这点小钱都舍不得出!不就坐办公室里吹吹空调来的钱吗,你给的这点不就你十天半个月零花钱么,不给就算了!哭什么穷?”
对方的丑恶嘴脸显露无疑,路燃心里憋着的小火苗一下蹿得老高:“你要钱到底是给你还是给她?!”
“她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她是学龄女童,你是吗?!”少年如低吼的小兽,“我又不是羊,你光逮着我一头薅,你还怪我嫌疼?这三年来我汇的钱到底用哪去了?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以前问我要东西的到底是谁?!”
“操,小东西跟我玩儿厉害啊?”
男人彻底变了脸色,絮絮叨叨地骂他不知穷人苦,他儿子的老婆本都没攒好,哪有空管这个赔钱的外甥女,他要是识相,就赶紧把钱送过来,免得女孩儿吃皮肉之苦。
路燃整个人都傻了。路之远将他保护得很好,除去他那个噩梦般的亲爹,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怒火中烧,回骂几句,见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呵斥与女孩的哭声,他连忙报了警。
从未处理过这些事的男孩脑子里乱哄哄的,捂着脸缩在车上。
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手机又一直被那个疯子骚扰,他气得发抖,拨通了霍小姐的电话。在此之前,由于霍小姐繁忙,他联系她都是发短信。
“操!那个大骗子大骗子!我的钱全落他兜里了,女孩儿就是他揽钱过日子的工具!”
“他还骂我给少了!操!我给了那么那么那么多!我这三年来汇过去的钱盖房早够了,还覥着脸问我要,到底谁操蛋啊?!”
傻孩子语无伦次,一股脑说了一大堆,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久久无言。
“他就欺负我什么也不懂!混蛋!!!”
他剧烈地喘着气,外面雨下大了,整个世界激荡起一片浪潮。
急促的雨声中,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交给我吧。”
而后,“霍小姐”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事,路燃的确没管。女孩舅舅在车站打人,被其他市民拦住送警;霍小姐再次向公益机构核实了女孩家的情况:女孩确实拿到了捐助中少之又少的部分,但女孩舅舅绕过机构直接向他们索要的财物,除去女性专用的物品,全都用在了别处。
至于机构和警方后续如何处理这件事,路燃已经没有兴趣了。他可怜那女孩,可再联系,总会让他想起这件难过的事。
他心灰意冷,一次性捐了可以供女孩读到大学的钱,删掉了那个号码。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疑惑。
那日的雨太嘈杂了,他过了许久才回味过不对。
他再打电话去问,对面是个女声。
“啊,对,我是姓霍,但一直通过我资助女孩儿的是我前老板,对,他很忙,没空一直盯着,平时有吩咐都是我代办,那天我们在去开会的路上,是他接的电话。”
“不可以告诉你他是谁哦,我已经离职啦,他也是因为身份特殊,不想手机号码流出去被奇怪的人打扰,才用我的名义捐助的,小朋友,不好意思啊。”
至于那位真正与他隔空交流的“霍小姐”究竟何许人也,他至今未知。
很长很长的故事说完了,路燃长舒一口气,往后仰倒,躺在顾先生怀里。
“那女孩儿去年给我寄了封感谢信,‘霍小姐’怕她回家后会挨打挨骂,送她去了省城的寄宿学校念书,假期也是‘霍小姐’出资帮她住在外面,真好。”
“她说她一直都觉得对不起我,舅舅家靠着骗我好吃懒做坐享其成,她却无能为力……唉,无所谓啦,她没有被那个人渣报复就好啦。老顾啊,如果那个时候我没那么傻,也许能更好地帮助她吧。那位‘霍小姐’真的很厉害,我很钦佩他。”
路燃想了想,道:“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见到那位‘霍小姐’。”
顾丞君轻声道:“说不定呢。”
如果不是小霍收到快递后忘了帮他看眼寄件人,他早该通知孩子家长多留点心了。
打理好框架就全然放手让孩子去做,还真是路先生的育儿风格啊。
说起来,如果他当时就和路同学有更深入的交集,他们如今的生活就全然不同了。
方才小朋友回忆那天的事,他耳畔也不由得响起男孩的叫嚷。正值变声期的小孩子又气又委屈,打着哭嗝向他哭诉,活像被逗弄毛了的小狗。
男孩送的相框被他意外摔坏了,如今被收在地下室里,如果小朋友仔细翻他的书房,就能在他的书架上找到一封差不多的信。
小霍离职后,就是他直接与女孩联系了。
【作者有话说:捋一下时间线:
燃燃11,老顾22,林23,老顾回国打理家业,人玉留学,不久后遭到方锦囚禁,与燃燃老顾失联,后回国养病,因为个人原因逐渐淡出资助小组。
未成年儿童燃燃用的是妈妈的名义,但基于信息保护,老顾无法获知,自己留心看着傻孩子,适当提点几句,还是防不住小孩子好忽悠;老顾不想泄露本人号码,所以用了当时助理的马甲,霍小姐不幸沦为工具人;人玉身在国外,托国内亲戚手续参加的资助项目。此时三人互不认识。
燃燃14,老顾25,林26,此时燃燃已知晓身世,顾林结婚第一年。由于老顾批了女号,林老师淡出后也不提及资助小组,两人互不知晓。马姑娘来时,林老师借口还在国外,实则人在外地出差也不想露面,老顾本来安排小霍本人去的,最后临时有事没去成,只有燃燃傻乎乎地去了,最后是老顾帮忙安排了小姑娘之后的事。
燃燃20,老顾31,林32,顾林婚姻困境,燃燃发现林老师的秘密和病情,告白追求林老师。
燃燃21,老顾32,林33,顾林离婚,正篇截至订婚前的所有情节都在这一年,燃燃休学一年,大四一年,毕业后一年当职业画师+申请留学,燃燃出国时24
留学回来,燃燃26,老顾37
时间过得好快哦: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