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念着理草堂的妙手回春之名,这才放心地把父亲的性命托付上来,现在医死了人,你们还想全身而退?”
亲眼目睹过的事情再现于眼前,云微透过玖曜的视角看着当年的自己与少仪,忽然觉得有些悲怆。这件案子是他亲自督查着审理的,其中的细节和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看到了吗?”玖曜移开手指,突然停住了这一切,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带哑,“这就是清和老头要你守护的凡间,要你守护的苍生!可这样污秽不堪的一群凡人,长煦,他们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才算。”云微道,“况且当年的我不过是做了一件顺手的事,于我而言,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不。”玖曜摇头否认,“位高权重更能看出心中丘壑,你有坐拥天下的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市井之事本可一笑了之,漠不关心。可你没有,你愿意为了小民小事亲自出力,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承修天下之力,拥怀苍生之心。
云微吸了一口气,本想告诉他这是修道人最原本的信仰,可转念一想,这话说给他听,无异于对牛弹琴。
“那齐润朝呢?”云微又问他,“当年在观天城内,刻意接近沈家的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主动给沈铎和小野换命?你可知此一举戕害了多少无辜的孩童?”
“因为我不死心啊。”玖曜嘴角挂着一丝无形的讽笑,“魂魄修复完好后,我试了太多的凡人,沈家主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他的善名传得太广,所以我好奇,就想知道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善翁。何曾想他为善之举也是为了给他儿子积福纳德,于是我就想试试啊,我抛给他这样一条路,他到底会如何选择。”
“你真是个疯子。”
齐润朝是何等的仙缘之才,若不是因为此事,早已在天宫有了更高的成就,又何必抛却一切入魔界为探,以至终生不见天日。追根溯源,这一切的种种,都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试探。云微忍无再忍,痛斥他:“为人父母,爱子心切,你故意抛出这些,岂不是逼着人如此行为!”
玖曜的讽笑逐渐森寒,“我尝过这世间所有的疾苦,悲欢离合一一过眼,这凡间有多臭恶,世人有多不堪,我全部都知道。所以我说,与其留着这些渣滓继续为所欲为,不如全部从根上掐了,一了百了。到那时候,我要再创一个新的凡间,总好过如今的一切。”
“你这是妄想!”贺长遥怒火中烧,骂声震天,玖曜充耳不闻,只对云微一人道:“你问的,我都说完了。”
有问必答,倒还真是有问必答。
云微已是无语言说,须臾才道:“你不过是要给自己找个借口,添一番正义的说辞罢了。”
“借口也好,说辞也罢。这一次我要定了三界,你与他们不同,只要你点头,入我麾下后,我什么都给你。还有林亦然——”玖曜说着,特地朝少仪看了一眼,“我知道你对他有多喜欢,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你如何能收他为徒,又如何能在凡间对他生爱?如今能结为仙侣,我的功劳……”
“你不要扯到亦然。”一提到少仪,云微便有些心神不绪,迅速断下他的话来。
“什么?”那方的孟长符听到这些,旋即看向少仪,震惊又愕然,“你与长煦竟、竟然?”
少仪脸上一白,想要扎下头避开询问,刚一垂眸便听到云微说话:“别想拿他威胁我,你若是敢动他一分一毫,我便将你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记好了,我喻长煦说到做到。”
有泪慢慢地溢出来,少仪堵住胸腔里的郁结和苦涩,张张口想喊他,却又觉得自己像是泥泞中的一团污水,卑微得配不上那仙风雅气的高岭之花。
玖曜像是在笑,他说:“我知道你有多护他,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要对他怎样。不过你们仙界的那些人若是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你说,他们会传成什么样子?长煦,你可是三界第一人,高名远扬,不知有多少人慕名仰望,若是那些不懂事的外人诋毁你,你说林亦然会不会自责?他会不会觉得,是他拖累了你?”
云微冷声道:“不劳阁下费心。”
“听我说完嘛。”玖曜道,“你带着他入我麾下,魔界这方,没有任何人敢对你们生出半点闲言碎语,等我一统了三界,再许你们一处世外桃源,想怎样就怎样,你说如何?”
“长煦——”贺长遥生怕他会被此言所惑,立刻就道:“别信他!”
云微回过身,看着他们淡淡一笑,目光定格在少仪身上时,眼中泛起的明丽像是绽放了万千桃花。
少仪也摇头,提醒他:“师父,镜花水月。”
“我知道。”云微说完,回头正视玖曜时,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然后他口齿一开,声音干冽清冷。
“你要入地狱,你只管去,至于我——”云微眸中坚定,咬词字字有力,“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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