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过轮回，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魂魄身在地府时，究竟是什么感觉？还能有自己的灵识吗？”
云微嘴角的笑骤然凝住。
问话之前，少仪并没有多想，此时看到他脸上的变动，心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令他想到了凡世那些不好的记忆，马上改口：“我就随口问问，师父你别太在意。”
“我不记得了。”云微没有避开这个问题，认真道：“身死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没有无常来抓我，有没有喝孟婆汤，如何再入的轮回道，这些我通通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
少仪心疼地抱住他，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他本来是想知道自己身死之后能否还拥有记忆，能否再回来寻旧，不想竟然勾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
云微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再行更改，不如就让少仪这样误会下去，总比让他知道自己预备代他赴死要好。
两人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过任何与这有关的话题。
随后的一个月间，每隔七八日，云微便放血替少仪镇压蓝莲，头几次能管住的时日倒还算长，越往后走，能够维持的时日就越短。纵然少仪百般隐忍，但他只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让云微察觉端倪。
看来再不动手就要来不及了。
这日天色大好，云微提了两只酒坛子回来，踏进院子就喊少仪。
“师父，这……”少仪闻声而来，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坛子，很是惊讶，“这是……酒？”
“嗯。”云微在芭蕉叶子下坐了，揭开封口满了两碗，端起来示意他也喝，“来，陪我喝一点。”
他总说喝酒误事，所以向来不沾染半分，只是今日既然是师命，少仪自然不敢不从，便陪着他一饮而尽。
这酒甘甜，倒是不辣。
云微一碗接一碗，眼中始终清醒，仿佛喝下的只是淡淡的白水。
少仪早就看出他眼中的落寞，心中虽然知晓缘由，却始终说不出口，直到云微饮尽一坛时，少仪才按住他的手臂，轻唤一声：“师父。”
随后，他也落寞地垂下了眼帘，“你不要难过。”
即便是身死，我也会想办法回来陪你。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归、如何再归。
云微将要伸向另一只酒坛的手臂还半悬在空中，闻他此话，只是清冷地说了一句：“我没有难过。”
他收回手臂，转而摸了摸少仪的耳廓，眼中无声无息地泛起了一波水光。
怎么舍得下他啊。
然而也只是这样简单的亲昵后，他开启了第二坛酒，倒入碗中后又是一饮而下。
少仪眼角微微地红着，默默无声地扣紧了他的五指。
纸窗虽未捅破，但二人各是心知肚明。
酒喝一半，云微忽然拉起他，“走。”
“哎？”少仪怔了怔，趔趄几步才追上他的步伐，呆呆地问：“去哪？师父我们去哪？”
云微抿着唇带着他腾云而起，半路上才道了两个字：“跑马。”
少仪以为自己听错了，“跑、跑马？”
“嗯。”
“去凡间？”
“嗯。”
“哦。”
一路上再无言语。
云雾直驾北疆，自云头上就能看到下方一马平川的枯黄原野，两人在猎猎的风怒声中奔赴到了人烟罕至的漠北。
这里不及江南富饶繁盛，是鲜有人迹的北疆尽头，日头虽挂在天边，却带不来一丝的温暖，唯有天际蔚蓝如洗，连云都是忧郁而不愿停留的絮丝。漠北苍凉的草原被寒风吹秃了头，万里阅尽没有一点绿意，那风凛冽入骨，飘远了浮上半空，绕住了腾云的两人。
“跑过马吗？”云微突然开口。
少仪眼帘一遮，盖住了那双没有胆量的眸子，他以袖半挡着脸，开口时的声音有些暗哑无力。
“那一世的时候……有过。”
“巧了。”云微笑了笑，“我也是。”
一道鹰鸣声长入琼霄，云微弹起指尖对着下方无边无际的荒野轻轻一推，立刻便有一前一后两阵嘶嚎响彻枯原。
两人各自跃上一匹马，抽动着马鞭厉声一喝。
北风呼啸在耳边，屏退了外界的一切杂音。马速虽不及腾云来得快，可这酣畅的奔意才能让人觉得胸膛之中的心脏是活的，只这一刻才有恣然潇洒的诗酒快意。
“师父！”少仪渐渐有些追不上他了，高声喊过后才想到云微有可能没有听到，于是腾身而起，一跃便至云微的马背上。
“跑那么快做什么？”少仪从后面拥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呼气若兰，“不要我了吗？”
云微蓦然侧首，在少仪的唇上快啄一口。
浅尝辄止瞬间就变成了浓情烈焰，少仪的手臂紧紧一收，将他捆在自己怀中，嘴上用更大的力气去回堵他。
眼前人是迷香，是鸩酒，是他林亦然一生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记。
他们拥吻在马背上，带着纸窗未破的误解心殇，吻在绕指柔肠的晴空日照下，吻在漠北跑马的无垠原野间。
“我爱你。”
云微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第一次干脆直白地说出心底最赤忱的爱意。
少仪抵着他的侧额，眼睛笑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右颊上的梨涡明媚可见。
“我知道，我也是。”
（作者的话：对不起各位，不是云微忘了替药君问，是沙雕作者我忘了让他问，太沉浸于仙魔大战，这个坑真的是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然鹅现在大战都结束了，so……不过作为一个平平无奇机智的临场应变写手，勉强这样补上来好像也说得通[doge]，等完结后修文的时候我再改一下这个地方吧，不过只是个小插曲，不影响任何走向和发展，亲们大可放心，另外梅子糕这个东西，我的代入就是青梅味的发糕哈哈哈哈哈，对了说一声，下章嘛水到渠成……咳咳咳，你们懂的）
?作者闲话： 感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