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懂听了关诚的话, 顿时紧张起来,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
等关诚说完,冯懂沉思片刻。他在部队那会儿当过侦察兵, 按说对此有些经验。奈何老板的说法太模糊,冯懂也不能从中判断什么。
尤其是,冯懂问:“关总,你有没有记下那辆车的车牌?”
关诚一愣,“那倒没有。”
冯懂叹气, 这就真没办法了。
他语气严肃一些, 叮嘱给关诚一些注意事项。关诚听着,“嗯嗯啊啊”地答应。期间听到冯懂那边女人和女孩儿的声音,他便说:“你先和爱人孩子吃饭吧。”
冯懂说:“行, 我把老谢的手机号码发给你, 我也和他打个招呼。”
关诚说:“好。”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冯懂那边的状况,关诚觉得, 这位谢姓战友大概一样在和家人团圆。
自己所在的小区安保做得不错, 也不急于一时三刻。
这样想着, 关诚把电话存下, 却没有直接拨过去。
他额外给冯懂回复了句, 说几年后再谈。
之后关诚收起手机, 下了车, 总算回到家里。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他进了门,才终于开灯,连空气都显得冰冷。
关诚不是第一次这样过年了。
他五六点那会儿吃过一顿,是自己凑合着煎了牛扒。到现在, 腹中谈不上空空,但也的确有些饿。
只是冰箱里只有几罐酒,另外就是速食披萨。关诚看了眼上面的加热说明,到底将其放回原处。
他想,难得有一天空闲,自己可以放松一下。
春晚没什么好看,但用这点时间看看电影,或者翻一本自己买了很久却不曾看过的书,都很不错。
他心里有计划,偏偏很久都没能实施,总有些意兴阑珊。
到最后,在寂静的客厅待到九点多,大半时间都在回复拜年消息。再刷朋友圈,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们的年夜饭。周齐钰发了自己和宁诗、爸妈的合照,在室内,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但依然带着那顶毛线帽。
林修发了一张“福”字照片,说感谢大家的祝福,就不一一回复。下面还有一个捂脸的表情,说自己要被老婆指挥去洗碗干活儿。
冯懂、章奕……许多人。
他们都有人陪伴,都过得开心。
唯有关诚不同。
他自觉自己不会因为“孤家寡人”而难过,但这一刻,关诚又的确感怀。
一个心思反复出现,念着:过了这个年,我就要三十三岁了。
他一侧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父母的照片。
爸妈笑盈盈地看着镜头。
关诚一怔,走过去,隔着一层玻璃,与照片上的父母对视。
沙发上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震动,但这一刻,关诚没有心思去留意。
他眼眶有些发酸,半是自问,半是问早已离世的父母,说:“爸,妈,我是不是不应该总想着‘不将就’?”
他想,如果自己今天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开着一盏灯,有人端上热菜热饭,再帮他放好冰冷的衣服,一切都会幸福很多。
关诚脑海里先浮现出商羽做这些的场景,转而画面又粉碎掉。
过往两年,商羽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过年。
关诚深呼吸。
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这一刻泛起细细密密的痛,像是被针扎过。
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商羽真的不是一个良人。
关诚静了许久,偏偏又不知道,对自己来说,“良人”是什么模样。
他想要一个家庭,而那个人一定要真的热爱生活,可以给他的冰冷的人生中带来暖意。
他又有点想去开一瓶酒。但这次,关诚停在父母的照片前,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他停顿很久,才说:“有时候,不,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当时我坚持地久一点……”
车祸当日的暴雨、狂风、电闪雷鸣,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哪怕已经过去十年,关诚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无助和寒冷。
车子翻到山道之下,父母在后座上昏迷不醒。他是唯一留有意识的人,却也觉得眼前昏昏,想要睡去。
雨水淌过车子,落在他面孔上,和血混合在一起。
他意识朦胧的时候,觉得看到山道上亮起的灯光。他知道杂物盒里放着口哨,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爬起来,去其中将口哨拿出来。哪怕暴雨如注,但口哨的声音,可能能被山道上开过的车子听到。
但他真的太冷、太累了。
意识在那之前拖着关诚下沉,他在半昏半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顺利拿到哨子,一家人得救。到后面,他从医院里醒来,也觉得上苍眷顾。但医生过来,面容严肃而沉静。关诚看对方这副神情,以为自己身上出了什么状况。
但他还在摸索自己的腿在不在,就听到父母在车祸中离世的噩耗。
关诚近乎是震惊的,问:“怎么会!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医生说,他不知道这些。但在120抵达山道上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宣告了死亡。
这和关诚的“记忆”不符。
他花了一段时间,才缓缓明白,原来是意识给自己编织出了一场虚幻梦境。
到如今,他手指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慢慢地,额头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