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盥洗室很干净, 有熏香,还放着古典乐。
商羽进去的时候,里面并无旁人在。他在洗手台前踱步两圈, 脑子里总是关诚方才说的那句话。
去年夏末,关诚曾经想要去定做一个戒指。
一时之间,商羽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痛苦于关诚有了新的伴侣,还是痛苦于他在这时候终于知道,原来关诚有过定做戒指送给自己的打算。
那个时候, 关哥是什么心情?
每到商羽发觉自己走到绝境的时候, 他都会发现,原来过往的自己还能更混账一点。
他嘴巴里发苦,轻轻抽了口气, 结果自己都听出一点哭腔。
不能这样。
商羽艰难地想:不能……
盥洗室外有了脚步声, 商羽一惊,连忙进了一个隔间。
他站在其中,半捂着自己的脸, 各种心思交织在一起。
一面想, 自己依然可以等, 可以继续朝着目标走下去。虽然关诚现在不是单身了, 但原本也没有理由让关哥一定等自己。自己离三亿六千万还差很远, 或许在对赌协议完成之前, 关诚已经和对方分手。
一面却想, 可刚刚关哥和那个人讲话的时候,好像真的很快乐。
商羽想:我有多久没有看到关哥那么对我笑了?
很久。
以至于他近乎要忘记被关诚温柔注视着是什么感觉。
等到商羽重新整理好心情,可以回到餐桌边的时候,旁边的话音还在继续,只是又轻了下去。
商羽味同嚼蜡地吃完一餐。从他的角度, 虽然看不到关诚,但稍稍往后靠一点,可以看到关诚对面那个男孩的半边面孔。
他看到对方时而大笑,时而忧虑似的瘪嘴,然后又振奋精神。
这样过了数十分钟,所有的餐都上完了,关诚站起来,对领班做了个手势。商羽茫然地想,这是“记在账上”的意思。
他明明还这么熟悉关诚,但关诚已经不属于他了。
商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跟上去,但他的身体快一步做出反应。再回神的时候,商羽已经在关诚和小男孩的隔壁开好房。
他坐在床上,与关诚一墙之隔。
商羽抿着唇,透过旁边的落地窗,去看亮着灯的东方明珠,还有黄浦江。
这样静静坐着,抱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情,又想,如果关哥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一定更加厌恶他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有窗外的霓虹。
商羽身在黑暗之中,眼眶发酸。
兴许是太过难捱,他一边期待自己不要听到什么,一边又想,自己或许可以听到什么。
两股心思交织在一起,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他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却全然不曾想过,旁边的屋子其实是另一番氛围。
汪东东正焦虑:“关哥,咱们都单独在一起三个小时了!”
从关诚去学校接到他,到吃饭,再到开车来酒店。
在原先的计划里,这一路上,有不少“预计动手地点”。
关诚倒是颇为轻松,说:“急什么。”
汪东东愁眉苦脸,看一看关诚,又咂舌:“你这也太敬业了吧!这会儿还工作啊?”
关诚随意地答:“既然之前不来,那酒店是最后的机会。也对,如果咱们没有办理入住,其他人可能会更早察觉,不如等咱们先进来。”
汪东东:“呃,好像也是。”
关诚:“这样的话,他们就算真的动手,也要到后半夜了。”
汪东东想一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走廊没人,对监控做手脚都容易很多。
关诚说:“你可以先去洗澡。”
汪东东瞪了下眼睛,“啊?”
关诚说:“做戏要做全套——方便的话,从抽屉里拿个安全套进去,处理好之后拿出来扔地上。”
汪东东震惊。
关诚说:“哦,扔垃圾桶也可以。”
汪东东:“等等!关哥,你说的‘处理’,和我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关诚疑惑地问:“还能有什么意思?”
汪东东听着,差点一蹦三尺高。
关诚友好地说:“放心,这家酒店浴室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你要是还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带耳机。”
汪东东忍了又忍,很想问,那你呢,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动手”?
但关诚瞥过来一眼,汪东东又缩了缩肩膀,去浴室完成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DIY。
分明是对方的要求,但他出来的时候,却和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发烫,忙不迭地将其扔进垃圾桶。
之后,汪东东嘤嘤嘤地滚上床,和女朋友哭诉自己失去了节操。
关诚没有理会这些。
他处理文件到十一点半,然后去洗澡,再上床。
汪东东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关诚拉开被子的时候,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
但看汪东东呼呼大睡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这小朋友的心态比他所想的好多了。
两人同床共枕,也是同床异梦。
话虽如此,关诚却没有真正睡着。他能感觉到时间流逝,但在脑子里冒出一个“那会儿究竟是不是商羽”的念头之后,他又清醒过来。
关诚无奈。
他开始数饺子,总算再模模糊糊有了倦意。然而不多时,他再一次被惊醒。
有人进来了。
开门的声音、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