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蝉看见秦赜坤忽然坐直身来,面色异样,伸手指着空无一物的大殿高声说话。
“你就是朕的肱骨大臣!你就是朕的谋士智囊!”
他看那人越是说话越是激动,甚至从龙椅上站起,从台阶上踉踉跄跄的走了下来——依旧是将战蝉视若无睹。
“左司马,右拾遗。那你就是吏部尚书,你就是兵部尚书!”
“将军,你是朕的大将军!你要替朕镇守边关!”
“朕的状元何在?朕的榜眼、探花何在?朕要这天下才人皆为我所用!朕要这四方诸国皆归顺来朝!”
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仿佛两边当真的就有朝臣躬身听命。
“朕就是一代明君!朕就是!”
一直到那门口。
“你们的万岁呢?你们的磕头声响呢?!平身!你们都平身——!”
一直到风吹乱了他已倒下的发冠。
剑穿过了他的腹腔,但他仍然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态。
口中铁腥味弥漫而上,秦赜坤低下头来,终于看见了那穿过他腹部露出的剑尖。战蝉抽剑,血顺着他明黄色的袍子流了下来,流了一地。
秦赜坤脚步踉跄着,像是要跪下,却终究没有跪。恍惚之间,他脑中似乎响起了年幼时,是谁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你是朕的儿子!将来便可能是一国之君!”
“六弟,你与朕一母同胞,朕的江山便是你的江山。”
“王爷!您又怎不如那龙椅上的人呢?就算是太子,也不及您军功显赫,行事稳重啊!”
他靠在了门上,一双眼浑浊的盯着那求而不得的龙椅。
“为什么……你们……都骗了孤。”
“你们若是……没有说过……该多好……”
痴妄半世,终究独食恶果。他脚下,那一个又一个因他而死的,又有哪个,不是因为心中执念难消,酿成死结。
孟娘也好,阮安也好,琼菁也好。
正是那些白骨,铸就他脚下轰然垮塌的高台。
他的眼神越发的落寞。求之不得,仿若痴障,究竟落得今日下场。如若当年没有那番凭空虚妄该多好,如若当年自己能够释怀,又该多好。
他终于合上了双眼。也终于,了结了这大半辈子的恶端。
风将落在地面的积雪吹进大殿,漫在了他渐渐冰冷的尸首上,战蝉收回了他的剑,看着秦赜坤的身体靠着门滑落了下去,拖出长长一段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