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骊早就看不下去了,急忙扑过去跪在黎淮身前,喊道:“主子!停吧!黎淮真的会死的!”
何聿晚余怒未消,红了眼的看着血泊中不省人事的黎淮,终于找回一些清醒。
“收拾收拾,带去沉香。”何聿晚扔了鞭子,回身便走。
“主子……”将骊瑟缩的开口,“黎淮连女人都不碰,您要是……他怕是,怕是会寻死……”
“本王还没这么禽兽。”何聿晚抽出扇子把一旁的铁链打断,“光是看他这副样子,本王就觉得倒胃口。”
将骊给黎淮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然后小心翼翼的抱起黎淮,走到了挂着“沉香”牌子的房间前。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进去把黎淮放在了床上。
黎淮昏睡的时候眉眼温柔,身体柔若无骨,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点儿都不像是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的九公子。
将骊仔细的给黎淮盖上被子,黎淮迷迷糊糊的扯住了他衣角。
将骊愣了一下,听见黎淮虚弱道:“……黎漠。”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将骊把自己的衣角扯出来,“这时候还想着你大哥。”
将骊本想着给黎淮理一下头发,何聿晚站在门口冷着脸咳了一声,将骊急忙恭顺退到一旁。
将骊不放心的缓缓后退,关门时还不忘偷偷看一眼。
只见衣着华贵的何聿晚坐在床边,动作轻柔的将药膏涂抹在黎淮脸上。
将骊认得那个小瓷罐,那是北疆进贡的十一茶膏,专门去疤痕用的。
门渐渐关闭,将骊最后一眼,瞥见黎淮从床边垂下来的手苍白且嶙峋。
原本清俊温润的人,这一个月被折磨得瘦骨嶙峋。
将骊关上了门,借着昏黄的宫灯,望向夜色中如雪的栀子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求不得。
何聿晚细细的打量着昏睡的黎淮,起身拾起一旁的朱砂,手指蘸着一点赤红朱砂点在黎淮眉梢。
“黎淮,你和左之暮真像。”何聿晚半敛了眸子,自嘲的笑出声来,“他可比你好懂多了。”
何聿晚的指腹划过黎淮的额头,苦笑道:“黎淮,你到底想要什么?”
黎淮到底想要什么?何聿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黎淮在宫里十二年,步步为营,连自己都算计,却不往上爬,只是痴傻的守着一个翻不了身的十一王子。
这个人太能忍耐,太能蛰伏,太过精明。
何聿晚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何聿晚清楚,黎淮这种人,绝不甘心在他手下受打压。何聿晚也明白,以黎淮的能力和手段,应当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黎淮永远听从于他,同时又有着他自己的算计,而黎淮的算计,自然也会把他何聿晚算计在内。
所以何聿晚永远压着他。
黎淮绝非池中物。
然而不管何聿晚怎么打压作贱黎淮,黎淮永远是那副沉静默然的样子,软硬不吃,做事利落。
如今何聿晚终于摸到了他的底线,却得来如此决绝狠烈的回应。
或许这人真的是没有心的鬼。
不然何以对自己下这般狠手?
这么深不可测的人,却偏偏像极了那个心性澄澈的人。
何聿晚自嘲的笑了,缓缓起身离去。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么多天的刑罚,更何况黎淮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瘦得形销骨立。
何聿息只奇怪黎淮总是戴着面纱,穿着宽大的外纱,也没多想。
江刹却愈发跟紧了黎淮,形影不离。
黎淮既然打定主意要了江刹这个侍卫,自然好生教养着。日子没那么艰难了,江刹似乎也活泼爱笑了些,再加上他也算得上机灵,黎淮不自觉的对他多了些爱护。
如今被江刹这般紧紧跟着,黎淮一时心中酸涩。
他形影相吊这么多年,到头来依旧茕茕孑立。
唯一一个关怀他的人,居然是相处不足两月的江刹。
黎淮竟不知自己是幸是悲。
“主子您去哪儿?”江刹挡在长欢宫宫门,脚下是及腕的荒草。
他面容隐在昏暗阴影中,黎淮隐约看见他扶着腰间横刀的身形,却看不清他面上表情。
“莫要多管。”黎淮突然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强硬,随即放柔声音,“欢念你且回去睡吧,明日我便回来了。”
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如水的月光下,被月色染了一身清霜哀凉。
江刹不动,黎淮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向外走去。
江刹再次挡在他身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少年柔软的墨发蹭在他脖颈,黎淮这才惊觉江刹长高不少,已然有他肩头那般高。
“欢念。”黎淮沉了声音。
江刹不说话。
黎淮叹了口气:“莫怕,不用多久的。再过几日中秋夜宴将近,我就不必再去了。”
江刹声音里有压抑的哭腔:“……不许骗欢念。”
黎淮被他小孩子脾气逗笑了,揉乱了江刹的头发,轻声道:“当然不骗欢念。”
“将军即将回朝,届时必生波澜。”黎淮眸色冷了几分,“有些账,也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