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市
“唐阁主。”
黎淮蹲在角落里，借着破毡帽的遮掩，跟唐晚聊起天儿来。
“唐阁主好兴致啊。”黎淮嚼着自己的包子，靠在唐晚身上，“出来讨口饭吃？”
何聿晚倒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随和亲切的黎淮，当下来了兴致，便以唐晚的身份和他相交。
“生活不容易啊。”唐晚长叹一声，“大理寺卿都出来要饭，我们贫民百姓，自然也得要饭啊。”
黎淮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笑道：“唐阁主讨着饭了吗？”
黎淮顿了一下，有些开心的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包子。
“我有一个包子。”黎淮如是说。
唐晚：“……”
唐晚把头伸过去就是一口，把黎淮手里的包子吃掉大半，就剩了黎淮手里一口。
唐晚口齿不清道：“现在你只有一口包子了。”
黎淮：“……”
黎淮当下也顾不上伪装，一巴掌推在唐晚的脸上，恼道：“混蛋！你还我包子！！”
唐晚任由他推着自己的脸，笑道：“不是给你剩了一口吗？”
黎淮更恼了，微微红了脸：“谁要你吃剩的！”
唐晚笑了一下，把黎淮手里的那一口也吃掉，含糊不清道：“那我全吃了算了。”
于是成元十一年，十一月四日，两个乞丐在陈侍郎门外滚作一团。
黎淮换回常服，在面条铺子里坐得规规矩矩，却烦燥的擦了擦筷子，然后在面条里倒了些醋和辣子。
唐晚坐在他对面，笑道：“九公子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合乎规矩。”
“合个屁！”黎淮优雅矜贵的挑着面，“跟你在一块儿就没好过！”
唐晚从黎淮碗里抢了面，理直气壮道：“九公子口味真重，又酸又辣。”
黎淮被他气得没办法，哭笑不得道：“要你管。”
唐晚一边吃面，一边道：“如果我没猜错，九公子是为了钱五来的？”
黎淮挑眉，勾了勾嘴角问道：“唐阁主倒是心怀天下。”
唐晚笑着又从黎淮碗里挑面吃：“过奖过奖。我这里有个消息，九公子要不要？”
黎淮把自己的面推给他，说道：“你说。”
用一碗面换吟机阁的消息，当真是闻所未闻。
唐晚：“……”
唐晚：“……九公子可真是商业奇才。”
黎淮之所以前来陈寒门前盯梢，是为了查案。
前些日子，有消息道陈寒的帐房先生钱五，与陈寒的小妾私通，事发后偷了钱和账本跑了。
而有个叫蔚子彻的道士，跑来大理寺送信，说钱五近些日子一直在京安，想要把账本处理掉。
黎淮就是为了这个账本来的。
陈寒爱财，如今这个账本让陈寒如此紧张，必然有蹊跷。
黎淮知道陈寒才疏学浅，性情急躁，绝对不是什么能闹出大风浪的人，黎淮注重的，是陈寒背后的人。
一个，一些，甚至是一张贪赃枉法的网。
黎淮要查。
“唐阁主，京安鬼市。”黎淮笑，“要不要一起逛逛？”
唐晚舔了舔嘴唇：“舍命陪君子。”
十一月五日，京安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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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安城夜深宵禁，自然也没有夜市。
然而见不得光的东西总是需要夜黑风高的夜晚，于是就产生了鬼市。
恰如其名，鬼市的人面具掩面，鬼市的东西千奇百怪来路不明，鬼市的地点飘忽不定，鬼市卖东西的个个鬼精鬼精的，巡夜的还隔着三条街，鬼市的人就销声匿迹。
当真如同虚无缥缈的鬼魂。
钱五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在一个卖文牒的摊子前蹲了下来。
“去燕州的假文牒。”钱五从一堆破木牌里拿出一个把弄着，“多少钱？”
钱五这几天过得实在是窝囊。
不仅陈寒想要杀了他，一些不明来路的杀手也想要杀了他，他好不容易躲了过去，没想到那个叫蔚子彻的臭道士，居然跑去大理寺告密。
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天，钱五对蔚子彻恨得牙根痒痒。
摊主衣着破烂，邋遢的躺在地上，一个破了洞的草席盖在身上。
他掀开脸上的草席，把面具扒开一条缝，举着酒葫芦喝了一口，懒散道：“只做妖鬼精怪的买卖，不做活人生意。”
钱五左边突然有了一个人，钱五正待回头，又被右边的一个人搭住肩膀。
右边那人戴着简单的素净面具，一身暗红色的旧衣袍，衣袖处有着精致的绣活；左边那人戴着墨底金纹的面具，一身精致的石青澜袍，衣服布料上的暗纹在光下微微闪烁。
钱五心道不好，正想跑，被右边那人按住肩膀，原地动弹不得。
左边那人嘲讽笑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厉鬼？”
摊主在草席下面软成一滩烂泥，嘟囔道：“你身上气不一样……嗯？！”
话未说完，摊主猛地坐了起来。
钱五看着他，疑惑的挑了下眉。
摊主稳了稳脸上的面具，甩着袖子道：“你们两个快走！尤其是你！唐煞星！赶紧把钱五带走！煞气这么重，哪儿还有妖鬼精怪敢来？存心坏我生意吗？”
“……唐？唐煞星？”唐晚在面具后面抽了抽嘴角，“你别不是……蔚子彻那个倒霉道士吧？”
钱五一听，立刻恼道：“蔚子彻！？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