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受罚
成元十一年，十一月五日。
七王子何聿明不慎落水，惊扰成疾，失了神智。
十一月五日。
何聿息穿过湖心亭，刚走到繁茂的荷花处，就看见何聿明斜倚在半人高的栏杆上，用扇子扒拉着微微高过栏杆的荷花。
何聿明比何聿息大七岁，已经是玉树临风的大人模样。因着平时跟何聿晚走得近，所以也学着何聿晚常常带着把扇子。
平日里黎淮再三叮嘱何聿息，离何聿晚和何聿明远点，如今黎淮不在身边，何聿息心中置气，索性不听话的没有躲藏，冲着何聿明走了过去。
何聿明身后是大片延伸出去的荷花，他一身素白袍子，墨发束起，眼角含笑，乍一看倒真像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
眼看何聿息就要跟何聿明擦身而过，何聿明抬手拦住了何聿息，浑然不觉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笑道：“十一弟，好久不见，不和哥哥我打声招呼吗？”
何聿息僵硬而恼火的扯出一个诡异的假笑：“早啊，七哥。”
何聿明笑嘻嘻的凑到何聿息面前，特意道：“怎么不见十一弟的伴读呢？”
何聿息立刻狠狠的瞪了何聿明一眼。
何聿明愈发得寸进尺：“平时那个叫黎淮的奴才，可是跟条狗一样跟紧了十一弟啊，如今看来，这条狗，不怎么样的。”
何聿息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七哥倒是喜欢多管闲事。”
何聿明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笑得谦逊道：“过奖过奖，这不是关心弟弟吗？”
何聿明偏了下头，又问道：“怎么十一弟的脾气好了这许多？看来身边没了狗，不敢仗势欺人了啊。”
从前各个王子之间的勾心斗角，都有黎淮给何聿息挡着，如今没了黎淮，何聿息陡然面对这一切，自然瑟缩些。
同时，十岁的何聿息，道行太浅。
何聿息恼火的收紧十指，冲着何聿明就是一拳。
何聿明本能轻松躲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聿明生生挨了这一拳。
何聿明从栏杆上后仰下去，摔进水里。
何聿息惊叫一声，大喊着“救人”，然后想要往水里跳。
何聿明惊起水花四溅，惊动了不远处的侍女侍卫，赶来的侍女侍卫赶紧把何聿息抱开。
何聿息双脚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女人衣着华丽编发繁复，只是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哭花，步摇也散乱将坠。
她发了疯的揪住何聿息的衣服，长长的指甲掐进何聿息肉里，何聿息吃痛的皱了眉头。
“明儿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推他！”女人恶狠狠的大声喊道，“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毒！”
何聿息推开女人，一双眸子冷漠的望向她，这一望不要紧，他把原本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丹贵妃？”何聿息向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陪着父王——”
宫中人都知道，今日，丹贵妃陪着王君游园。
丹贵妃阴毒的望向他，冷笑一下，随即立刻恢复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大喊道：“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然后她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何聿息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他愣了一会，冲着丹贵妃：“你早就知道！”
丹贵妃早就设好了陷阱，也算定了何聿息沉不住气，逃不出她的算计。
何聿息狼狈的跌坐在地，心中如坠寒窟。
随后，王君的身影出现，何聿息抬头，逆着光望向自己的父王。
十年。何聿息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男人的脸。
哪怕这个男人，是他的父王。
何聿息在未央殿里跪的笔直，层层纱帐的另一边，何聿明在床榻上昏迷，丹贵妃跪在一旁梨花带雨的哭诉，极尽柔弱。
身着墨色王袍的王君默不作声的听着，然后温柔的安慰一番，掀开纱帐，径直走到了何聿息面前。
王君曾经是个杀伐决断心思深沉的狠角色。
四十六君传位于他，却被四十七君半路截了胡，虽然碍于舆论到底是还了回去，但彼时四十八君年方九岁，不过是个傀儡。
四十八君宫中忍辱负重八年，最终砍了沉迷声色犬马的四十七君，逼得四十七君余党只能偏居燕州。
那时候，王君总是一身凌厉又锐利的威压，不怒自威，人人心中畏惧。
但不知为何，彻底掌权之后的王君变得倦怠，朝政敷衍，行事荒诞。
然而即便如此，王君依然是个心思难测的人。
何聿息紧绷了嘴角，死扛着王君凌厉的威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