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将军我自然会照顾,以后,就算我半个爹。”白墨说,“黎淮,我敬你是条汉子,只要我在朝堂一天,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黎淮心头一暖,冲着白墨苦涩一笑:“多谢白二爷。”
白墨看了看一旁黥面的工具,面露不忍,抬手点了黎淮的睡穴。黎淮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他会睡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黥面。”白墨拿出碎银放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盯着行刑人,“听懂了吗?”
那人点头哈腰,把银子收进怀里,笑道:“既然二爷吩咐了,这是自然。”
黎淮戴着厚厚的木枷走到京安城外的时候,大雪纷飞。
左之暮站在马车边,身后蔚子彻给他打着伞。
“官爷,行个方便,送友人。”左之暮朝着押送的官差行了个礼,“送到燕州。”
蔚子彻立刻给两个官差递了银子。
“行,跟上吧。”官差凶神恶煞惯了,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不再管黎淮和左之暮,拽着绳子自顾自的走着。
黎淮被拽的一个趔趄,左之暮扶住了他。
“……多谢。”黎淮直起身来,躲开了左之暮。
左之暮轻声问道:“九公子嫌恶在下。”
黎淮沉默了一下,说道:“并非。”
他只是……嫉妒左之暮。
嫉妒左之暮能够被黎漠爱上。
左之暮也沉默,抛了马车,跟在了黎淮身后。蔚子彻打着伞跟在左之暮身后,寸步不离。
黎淮不想跟左之暮有关系,劝道:“风寒,左监正还是回去吧,你我又没什么交情。”
“思淮欠九公子的。”左之暮坚持道,“一路艰苦,思淮护送九公子到燕州,届时自然有其他人代替思淮送您。”
连字都用上了,左之暮把姿态放的极低。
发配边疆路上是死是活,全在官差的好恶上,若是钱没给够,官差有的是法子折磨囚犯。黎淮大概能猜到黎烁给了钱,毕竟官差给了他厚衣服。
若是有左之暮跟着,想来路上能少受些折磨。
黎淮想着,叹了口气,不再劝阻。
一行人走到第一个短亭的时候,黎淮看见了守在路边的黎烁和江刹。
黎烁微微弓着身子,花白头发上沾满了雪,显得愈发老态。而江刹则蹲在短亭外,缩成一团,怀里抱着厚斗篷和包裹,肩膀和头上都是雪,瑟缩得像是失了母鸟的雏鸟。
黎淮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向前,官差狠狠的一拽绳子,黎淮脚底一绊摔在雪里。
雪落进了衣领里,黎淮觉得心都要凉透了。
黎漠没有来。
他念了十多年,不过寥寥几个回眸就算了,如今他走上死路,黎漠也没有来看看他。
天寒地冻,他定是要冻死在路上,黎漠也没来送送他。
黎淮委屈的红了眼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短亭前。
黎烁头发白了大半,好像一夜就老了大半,他微微佝偻着身体,拍了拍黎淮肩上的雪,张了张嘴,最后哭了出来。
“阿淮……”黎烁额头靠在黎淮的木枷上,颤抖哭道,“我的阿淮,是爹对不起你……”
“……义父。”黎淮想要喊黎烁一句“爹”,可是想到自己要跟黎家撇清关系,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义父您……忘悲走了以后,您要好好吃饭,注意身子,不要……”黎淮说不出来了,他喉头梗塞,眼泪大把大把的掉出来。
黎烁隔着木枷抱住了黎淮,七尺的汉子,战场上刀光剑影面不改色的将军,抱着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
黎淮狠下心推开黎烁,说道:“义父,您回去吧,黎家没有我这个孩子。”
黎烁还想说话,江刹拽住了黎淮的衣摆,红着眼眶道:“主子,让欢念跟着您吧。”
黎淮哪里忍心让江刹跟着他受苦,眉头紧锁道:“不行!回去!”
“主子,您不能不要欢念。”江刹当下跪在黎淮面前,“欢念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带着欢念吧,欢念伺候您!”
黎淮咬着嘴唇躲开江刹往前走,江刹就再次跪到黎淮身前,挡着黎淮,黎淮狠了狠心,抬脚想要踹江刹,江刹也不躲,就这么仰头望着黎淮,喊道:“主子您要么这么打死欢念,要么让欢念跟着您!”
黎淮心生不忍,半跪在江刹身前,轻声道:“欢念,义父身体不好,你就替主子守着义父,好好尽孝,这是主子的愿望,好不好?”
江刹看着黎淮,哭了起来。
黎淮想要揉一揉他的头,想要抹去江刹的眼泪,可是他戴着木枷,根本碰不到江刹的脸。
黎淮黯淡了眸子,却还是强颜欢笑道:“代替主子好好照顾义父,好不好?”
江刹放声大哭:“……主子您放心,欢念一定好好照顾黎将军。”
黎淮欣慰的笑了一下,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江刹的额头,温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