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发配
成元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
前大理寺卿黎淮***，黥面发配寒沙塔。
寒沙塔，墨阳最北边的城，条件艰苦，苦囚便是没有死在路上，也会死在寒沙塔。据说寒沙塔外，分不清是白骨还是雪。
黎淮听完自己的判决，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还以为王君会直接处死自己。
他这回，可是彻底的捅破了天，朝堂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被他拉下了水，莫说贵族的利益受损，恨不得要他死，就是结党的官员，***，也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发配寒沙塔……黎淮觉得还是死了的好。
活着实在是太痛苦的事情了。
他得罪了这么多人，估计在去寒沙塔的路上会受尽折磨。宣告判决的官员长什么样子，黎淮不记得了，但是黎淮根本忘不了他的笑容。
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他们都巴不得他受尽折磨而死。
黎淮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九公子，受刑吧。你可莫要怪我们，是你自己走了死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都替你惋惜。”那人阴阳怪调的笑了下，落在黎淮耳朵里，只觉得尖锐聒噪。
“快点儿吧。”黎淮抬头望向他，半敛了眸子，“痛快点儿。”
黥面，就是在脸上以墨刺字，终生耻辱。
黎淮害怕的握紧了铁链。
那人有些恼火的扭曲了表情，狰狞的拿起了针。昏暗的牢房内，那人把银针放在火上烤，黎淮狠狠的打了个寒噤，总觉得自己也被他拿捏在手里，放在火上炙烤。
“且慢！”有声音在牢房外响起，黎淮听出了那个声音，咬了牙。
白墨。
白墨一身官袍，斗篷上还沾着尚未融化的雪，他快步走进牢房，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气。白墨低头望向黎淮，漆黑的眸子晦涩难懂，黎淮勉强笑了下，躲闪了眼眸。
“出去。”白墨对行刑的人冷声道，“待本官问完了话，你再进来行刑也不迟。”
那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当下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黎淮隐约猜到了白墨的意图，低下头装死，不说话。
“黎忘悲。”白墨一拳捶在墙上，黎淮抖了个机灵。
“你利用我。”白墨一字一句道，“我白净生把你当朋友，到头来你利用我？嗯？”
黎淮咬了嘴唇，抬头望向白墨，嘴硬道：“白二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懂？这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白墨猛地揪住黎淮破破烂烂的衣领，“你是故意让我查你，对不对？”
黎淮咬牙道：“当然不是——”
“黎忘悲！事到如今你还跟我来这套！”白墨一拳打在黎淮脸上，“你利用我揭露账本的秘密，就是为了让我把你也丢进监狱里，明里借我的手清理官场，其实是看上了我爷爷镇国大将军的地位，别人轻易不敢动我，是不是？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就跟我说实话！”
“……是。”黎淮把嘴里的血沫咽了下去。
白墨咬了牙，一字一句道：“你把自己扔进牢里，是为了保黎家，是不是？”
黎淮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轻声道：“……是。”
白墨深呼吸一下，问道：“我会来找你，你也算好了，是不是？”
黎淮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算好了白墨会来找他。
他一切都算好了。
黎烁很疼他，一旦知道他入了天牢，自然会求人帮忙，如今唯一能帮上忙从轻发落的，明面上，就只有白墨的爷爷，镇国大将军——白老将军。
黎烁一定相信他，此时白墨的怒火也消了不少，黎烁一去，白墨也应该就回过神来了。
黎淮都拿到账本了，为什么不销毁，反而留给白墨去找，从而这么轻易的被下了天牢？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他是故意的。
黎淮早就算好了，白墨会来找他。
“为什么？”白墨在黎淮面前蹲下来，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没办法了。”黎淮勉强扯出一个苦笑，“黎家，就拜托白二爷多多照拂了。”
白墨这才反应过来，黎淮是要保黎家。
“没必要，有其他方法可以保黎家。”白墨红了眼眶，“你没必要——”
“如果要查贪污案，就只能这样！没有办法了！”黎淮大喊，“别再问我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白墨咬了牙，没说话。
他今日来，还抱着给黎淮洗清罪名的念头。如今看来，根本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