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在宫里十二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害怕的滋味了。
如今有人相护，一句话，竟勾连起他这十二年深藏的恐惧。
害怕死去，害怕行差踏错，害怕一着不慎，害怕牵连黎家。
他每天都刀尖上过活。
他害怕。
黎淮有些发抖，抓紧了何聿晚的衣袖。
何聿晚微微一愣，低头望向怀中的黎淮，看见他埋在自己胸口，素净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
黎淮这样依赖他，还是第一次。
何聿晚下意识想要握住黎淮的手，然而一旁跟华冬辞缠斗在一起的柳依依大喊道：“唐晚！来帮忙！我死了你也好过不了！”
柳依依要是死了，他手下的寒月楼肯定玩命的给他报仇。
何聿晚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黎淮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何聿晚一愣，说道：“什么关系？勉强算是合作过？”
黎淮拽着何聿晚的衣袖不撒手，红了耳朵，说道：“你以前说他像睡你，你们是不是……已经，已经……已经睡过了？”
何聿晚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好久，这才笑出声来。
“黎淮，你吃醋了！对不对？！”何聿晚在黎淮面前蹲下来，笑着揉了揉黎淮的脸。
黎淮脸红更甚，扭头喊道：“谁吃醋了！他，咳，他要杀了我，你还去帮他，我问问不行吗？！”
“唐晚——！我槽你妈——！”柳依依险险躲过华冬辞一刀，“还不快来把这个疯子拉开！”
何聿晚暗中给了柳依依一个白眼，快速在黎淮嘴上亲了一下，说道：“一会儿再说。”
黎淮还没来得及反应，何聿晚脚尖轻点，跃到柳依依和华冬辞身旁，手中的纸扇张开，旋着飞了出去。
华冬辞手中一柄短剑使得凌厉，招式毫不花哨，招招夺命，柳依依手中的银线虽是多变，但是华冬辞身法诡异，不管柳依依的线变成什么样子，华冬辞都能脱身而出。
不仅脱身而出，华冬辞的短剑次次冲着柳依依的咽喉而去。
柳依依用手中的线抵住华冬辞落下的短剑，然后猛地向上一推，华冬辞手中的短剑被振开，他顺势丢了短剑，化拳为掌，转身冲着柳依依的咽喉再次袭去。
柳依依后仰躲过，袖中甩出银线，缠到了华冬辞的手腕上。
柳依依猛地收紧，华冬辞手腕顿时出了血，他向前一步，再次冲着柳依依冲了过去。
眼看华冬辞即将击中柳依依的咽喉，何聿晚的扇子刚好赶到，华冬辞手腕轻旋，从柳依依的银线中脱身，急急后撤，激起一片雪雾。
柳依依收了银线，轻飘飘的后退，始终没有扬起一分清雪。
“华小公子，莫要向前。”何聿晚跃到两人之间，一掌把华冬辞打退几米，“柳依依，你别动。”
华冬辞杀红了眼，还想上前，这才感觉到脖子一阵寒凉。他一抹，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被勒出一道血痕。
方才他若是冲了上去，必然身首异处。
华冬辞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眼中的赤红逐渐消散，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这笔账，我不会忘。”
柳依依装模作样的作揖，说道：“日后华小公子便会明白在下的良苦用心的。”
华冬辞冷笑一声，小心翼翼的抱起程簿，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人家可是帮了大忙，程簿这回清醒了，自然会跟华冬辞好好说道说道啊。”柳依依委屈的搂住何聿晚的胳膊，“唐阁主，你说，他怎么把人家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呢？”
何聿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黎淮冲着他眯了眯眸子，这才慌张推开柳依依，恼道：“你活该！离我远点，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柳依依挑衅的看了黎淮一眼，凑到何聿晚耳边，轻笑道：“人家帮你跟九公子更进一步，不用客气哦。你放心，人家不会免费帮忙的，后天晚上，人家来找你。”
说完，柳依依在何聿晚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飞身跃入密林之中。
黎淮眼看着何聿晚跟柳依依亲热非凡，只觉得恼火，咬了嘴唇。
何聿晚窘迫的挠了挠头，走到黎淮身前半跪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个……咳，你……咳咳，我跟他没关系。”
黎淮咬着嘴唇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何聿晚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就，他就一疯子，我跟他没关系，我当然心悦你，不然我跟着你来凉州干什么？”
黎淮张了张嘴，没说话。
何聿晚看着他咬的殷红的唇，喉结动了一下。
“背我。”黎淮小声道，“……我没力气。”
何聿晚背起黎淮，一边下山一边问道：“还生气吗？”
黎淮趴在何聿晚肩头，把头埋进他颈窝，然后对着何聿晚的脖子咬了一口。
“啊——草！”何聿晚大叫出声，“黎淮你属狗的吗？！”
黎淮红着脸，趴在何聿晚肩头，默不作声的抱紧了何聿晚的脖子。何聿晚感觉到黎淮抱紧了自己，心头一暖，轻轻笑了一下。
“黎淮，你是不是喜欢我？”何聿晚背着黎淮，笑道。
“胡说！就是……不那么讨厌罢了。”黎淮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怎么听怎么委屈。
何聿晚挑眉：“说句喜欢我是要了你的命还是怎么着的？”
黎淮耳朵红得近乎透明，他抱紧了何聿晚的脖子，用力的嗅着何聿晚的气息，良久，他把脸埋进何聿晚的颈窝，轻声道：“……有点儿。”
何聿晚茫然道：“什么？”
黎淮红着脸炸毛道：“没什么！”
山下，遍地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