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聿晚去牵黎淮的手,但是黎淮躲开了。
“你是宫里的人吗?”黎淮挡在门前,沉沉的盯着何聿晚,声音有点儿发抖。
他眼睛有着天生的湿润,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嘴角紧抿,像个受了委屈也强撑着的小鹿。
何聿晚喉结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撒谎道:“我不是。”
黎淮将信将疑:“真的吗?”
何聿晚想起来黎淮出宫时欢喜的样子,知道黎淮不喜欢宫里,于是斩钉截铁的撒谎道:“我不是,真的不是。”
黎淮依旧盯着他,看的何聿晚心里发慌。黎淮看着他,缓缓红了眼圈,然后掉下一滴泪来。
何聿晚愣了。
“怎,怎么了?”何聿晚急忙去抱他,“忘悲?怎么哭了?”
黎淮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搂住了何聿晚的腰,他还是头一回抱得那么紧,生怕失去什么,用尽力气想要留下什么似的。
“唐晚……你别骗我。”黎淮声音发抖,“我害怕,你别骗我。”
何聿晚半敛了眸子,他喉头梗阻,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在骗他。
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喜欢他是真的。
“我讨厌王宫。我讨厌王宫。”黎淮把脸埋进唐晚的胸口,闷闷的哭泣道,“我讨厌那里的一切,那里让我恶心,我不想回去,可是我阿娘和前王后的恩情还没报,我要让息儿成为王君。”
“但是很快了,我已经让息儿成为太子了,我给息儿拉拢了岑家,只要再等几年,再等几年息儿长大了,事情风头过去了,我就回去帮着息儿夺权,只要,只要这些事情结束了,我就再也不回氐宿城——不,我连京安也不回了。”
黎淮抱进了唐晚,声音发着抖,哭腔明显:“到时候我们离开好不好?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哪里都行,我跟你走,我可以当教书先生,你可以开家武馆,或者,或者你继续当你的阁主,我就跟着你,只要不回京安,我哪里都可以去。”
“到时候我们离开好不好?我们离开好不好?”黎淮头一回哭的不能自已。
他什么都说了。
他连他所有的计划和打算都说了。
就连他的后手岑家也说了。
当时他被唐晚送去岑寂白那里解毒,跟岑寂白他爹岑深澜达成了协议,岑家支持何聿息,保住何聿息的太子之位,帮助何聿息夺权。
这是他深藏不露的后手,是何聿息日后的保障。
哪怕不能夺权,至少能保命。
何聿晚皱了眉头。
他终于明白岑深澜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为什么对他若即若离了。
岑深澜已经站到何聿息那一边去了,哪怕岑寂白跟他何聿晚交好,也不过是脚踏两只船罢了。
黎淮平生第一次,把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外,整颗心全都被剖开,露出坚硬保护之下的柔软。
可惜他的爱人,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你不是宫里的人,别骗我,你真的不是宫里的人,到时候我们离开,我们离开好不好?”黎淮抬头望向唐晚,泪眼朦胧中,他看不清唐晚的眼睛。
“那……”何聿晚声音有点儿哑,他轻声说,“你打算拿贤王怎么办?”
如果日后一定要对立,你打算……
怎么对我?
黎淮眨了眨眼睛,平静道:“除掉。”
何聿晚苦笑一下。
果然。
以黎淮的果决老练,绝对不可能留下他这个隐患。
他对何聿息的威胁太大了。
“他对息儿的威胁太大了,他不能留,我知道他有多少能力,他完全可以夺权。他只是没有摸清楚王君的底而已,不然他早就夺权了。”黎淮冷漠又平静,仿佛在说一只蚂蚁的去留,“他身边有我的人,杀他轻而易举,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我讨厌他。”
何聿晚没有说话。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黎淮的人。
何聿晚无声的冷笑一下,抱着黎淮的手抓紧了黎淮的衣服。
不愧是九公子。
好手段。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是……就那么讨厌他吗?
“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何聿晚开口,这才发现自己哑了嗓子。
黎淮重新把脸埋进唐晚的胸口,控制不住的委屈哭泣,肩膀发着抖。
“他打我,寻欢阁的刑罚,很疼,特别,特别,特别疼。”黎淮的眼泪打湿了何聿晚的衣服,“我很怕,我怕他打死我,好疼,疼的我想死了算了……我讨厌他。”
何聿晚愣愣的任由黎淮抱着自己,酸楚从心口冲出来,直直的冲到眼框。
黎淮确实很怕疼。
上床都是要哄着才能进去,不然永远在哭,这人稍微疼点儿就开始哭,好像真的是水做的。
可是他当时……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
如果他当时知道,怎么会舍得让他疼呢?
黎淮似乎被勾起了那些回忆,害怕得发抖,缩在唐晚怀里泣不成声。何聿晚猛地抱紧了黎淮,喑哑道:“对不起,对不起黎淮,对不起……”
“我不是宫里的人。”何聿晚说了谎话。
如果他真的不是宫里的人,他不是那个要夺权的何聿晚,他就是唐晚,一个奸商。
那该多好啊。
可是日后,黎淮总是要知道的。
何聿晚不可能放弃黎淮,黎淮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何聿晚冷了眸子。
那时候……
就算黎淮会恨他,他也不会放手的。
用强的,用绑的,用锁的,用骗的,用胁迫的。
什么都行。
黎淮这辈子也别想摆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