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这只是小昙的幻觉。
可是小昙却觉得浑身难受极了,就像被鄙夷对美食的不尊重一样,她莫名其妙升起一股好胜心。
她突然转身,又走到讲师面前。
讲师问她,“还有何事?”
小昙捏起筷子,“只要没离场,都还能再答对吧?”
讲师说,“可以。”
她便拿着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尝下去。
小昙速度还比江俞快一点,她吃完以后,江俞正在对第三道菜进行品尝。
小昙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对看着她的讲师不紧不慢地连续答出三道题的答案。
讲师越听越震惊。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江俞也正好答完第三道题。
“全对,”左右的两位讲师的声音同时响起,对视的时候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讶。
小昙没注意到讲师,她只看着江俞。
江俞眼睛里好像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你真厉害,”江俞说。
小昙说,“你也是。”
江俞只是摇摇头,“不,不如你,我输了。”
小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不如她不停歇地尝过三道菜。
可是她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只是个人类。
第一门考完当场就会告诉学子们成绩和排名。
当大家知道同考场里面居然有全对的人,居然还是两个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尤其是知道那个人是小昙。
“完了,”有人偷偷对同伴说,“我看走眼了。”
现在已经进行第二门考试了。
有杂役把材料一一分发下去,被放在桌子上的有土豆,豆腐,一斤猪肉,黄豆芽,鸡蛋,青椒,胡萝卜,要求每种菜都必须要用,可以不用完,做一桌家常菜。
小昙听讲师说完规则就放心了,只要她没看别人做的菜,她一律不会做,如果非要挑选那些复杂又少见的菜,她就不得不的当场“偷师”。
她旁边的江俞用指尖触碰每一样菜,接下来,已经开始胸有成竹地动手。
小昙看过许多人做菜,但是江俞这样的,却是第一次。他把手浸入清水里,一根根指头依次清洗干净,才取下毛巾擦拭。然后取过菜,细细处理,这些水灵灵的菜落到他手里,成为完美的艺术品。
他从不苛待或精简任何一个步骤,动作精细得就像做最优雅的事情。
小昙一时间都看痴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明白过做菜对于她的意义,因为做菜真的太简单了,第一次做菜就能轻松打败学过几年的学徒,只要看过一次的菜她就能学会,所以她只是抱着喜欢,又随意的态度去对待。可是如今,现在她看着这个能真正能算做在做菜的人,才明白,厨艺之于她,不仅仅是她得天独厚的才能,她握着锅铲,握着锅柄,就好像拥有她独掌乾坤的世界。
小昙微微一笑,行云流水地下油,油在锅里正烫的时候下菜快速翻炒,现在她觉得她每一步都得心应手。
不一会儿,三道菜全部出锅,整齐放在桌子上,还比江俞快一点。
江俞这个冰美男的额头上也因为热气渗出了汗珠,看见小昙做完,他侧头对她一笑,“你做完了?”
小昙点点头,继续看他动作。
他们两个人是二十二个人里最快做完菜的,因为知道江俞的能力,又在前面一门里见识到小昙的天赋,几位讲师率先走过来品尝。
小昙对自己的菜十分满意,猜测成绩不会低。
讲师们尝过两个人的菜,给了小昙十分,江俞九分。
“等一下,”江俞说,然后走到小昙面前依次尝过她面前的几道菜,然后才说,“我确实输了。”
又问小昙,“你要尝尝我的吗?”
小昙正对他面前的菜眼馋,十分高兴地就答应了。
菜当然是美味,只是因为做菜的人最后处理得有些仓促,可能是因为做菜的人看见小昙已经做完,自己还没有,产生了急于求成的心理,破坏了整体不紧不慢的感觉。
小昙说,“很好吃。”
江俞腼腆地点点头,开口说,“我心态还不够好,以后我会多练习的。”
等到其他二十个人陆陆续续做完,又得到新一轮的打击:小昙超过江俞的成绩,成为第一名。
一时间,众人静默,整个考场里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气息。
然后开始第三轮,他们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萝卜,让他们自由发挥。
小昙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好嗨上课,但是对于雕章还是一直入不了门,她只要稍微用点力,玉石材料就会被她弄坏,以至于讲师误以为她在故意和他作对,不止一次地警告过她这种行为。
小昙辩解无效,终于成了讲师眼里的坏学生。
她左右环顾四周,大家都拿起萝卜,开始构思自己的作品。
而她身边的江俞,已经用那双极其漂亮的手握着萝卜,行云流水地雕刻起来。大概注意到小昙的目光,他偏头对她颔首示意,眼神冰销雪融一样温柔。
小昙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讲师们虽然在整个考场里走,实际上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到他们这边来。
她周围的很多人都开始动手了,手脚快的譬如江俞已经完成一半。
小昙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捏起萝卜。
好险,没断。
萝卜水灵灵的,据说还可以生吃,生吃也好吃,又甜又脆,不知道她咬一口尝尝,用剩下的当牙印作品可不可以。
小昙纠结了很久,举手叫来讲师。
讲师和蔼地问,“什么事?”
小昙叹口气,恋恋不舍地把又脆又甜的萝卜放下,对讲师说,“我弃权。”
她说完这句话 ,就看见所有人不约而同把头转过来,就连她身边的江俞,他手里快要雕好的一朵栩栩如生的萝卜花也掉到桌子上去。
讲师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你确定吗?如果弃权的话,你只凭借前面两门的成绩有可能直接评为劣等。”
小昙点点头,“我确定,我根本雕不出花。”
讲师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先下场等着。”
她火速地收拾手上的东西下去。
骆怀远正在人群里等她,看她下来,很高兴地说,“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我感觉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吹一万年了。”
小昙没什么兴致地听他说。
他也注意到小昙的情绪,问她,“你是因为放弃了最后一门在伤心吗?我正想问问你,你可以随便划两刀上去,也比弃考好,讲师会给两三分的情面分。”
小昙呆了一下,更加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她凄惨地站在骆怀远身边等成绩。
江俞又是最先完成的,他做完以后,大家才陆陆续续做完,不出所料的是他得了十分,最后得了二十九分。
讲师公布成绩,第一名是江俞,第二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子弟,也有二十五分,小昙虽然只有二十分,但是更多的人成绩很平均,每科五分,最后是十五分,所以小昙居然还挤到了中等的行列。
江俞已经走下考场,他有点不高兴地问小昙,“你是在让我,所以故意不考最后一门的吗?”
这话问出来,骆怀远都想骂他傻。
小昙举着手让他看,“你看像能够做出好的雕花的一双手吗?”
两个男人都看着小昙的手。
她的手虽然纤长,但是毕竟女孩子的手好男孩子的手是不同的,骨骼显得十分秀气,比他们的足足要小一圈,精致得如同白玉雕成,一丝瑕疵也没有,更不要说有拿过刻刀留下的老茧了。
江俞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么漂亮的手,那还是别拿吧。”
骆怀远就看见江俞轻而易举就被小昙忽悠住了,在心里坏心眼地想,要是他知道小昙不会雕花的真正原因……
众人都拿到最后成绩,算是差强人意。
排到最后的一共有三个人,都是十三分,该全部评为劣等,但是考虑到一次逐出三个人,数量太多,于是决定让他们暂时留下来,下次再考。
而经过这次测验,讲师们好像都对小昙重视了很多,好像她的地位差不多和江俞平齐了。
骆怀远拍拍小昙的肩膀,“我们走。”
小昙点头。
正要出去,突然听见有人喊,“等一下。”
声音太大,大家不约而同转过头去看。
那个大喊的人居然是江三鲜,他气喘吁吁地带着他的一群小弟跑到讲师们面前。
“有何事?”一位讲师严肃地问他。
江三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我们听说,好像有人作弊!”
讲师严厉地盯着他,“不要乱说。”
江三鲜急忙解释,“是真的,据说第一门泄题了,出题的师长才看见。”
讲师沉吟了一会儿。
“要不再考一次吧?”江三鲜说。
他好像得意洋洋地看了小昙一眼。
其实在炼珍堂考试,最不容易作弊,因为考的都是实打实的手艺,只有像第一门才有泄题小的可能,而这些人里,看起来得利做多的就是小昙。
小昙只考了两门,第一门满分,如果真的是假成绩,那么就等于她只有十分,成为倒数第一。
这实在是很严重的问题。
因为就算小昙作弊,但是她做菜的手艺,也让这些讲师觉得十分厉害,希望她留下来继续接受打磨,成为一块璞玉。
讲师们在迟疑不决,得了十三分的三位弟子纷纷在劝他们。
只有小昙冷静地说,“那就重考,大家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