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关(2 / 2)

  “……宫主……”他低低的轻呼一声,这一声饱含着他的不甘,他的彷徨以及他的无可奈何。

  他想说,可是他不能说啊……

  不由他多做辩解,沙哑的嗓音再次响彻大殿:“你火琉璃,十二岁来到未央宫,既非要饿死街头,也并未卖身葬父,却非要入我未央宫不可,是何缘故?”

  “他们看你武艺精湛将你留下,可你却并不想甘心做一个小侍卫,得知本座挑选贴身暗卫,你广散家财只为求得一个名额,一千多名侍卫进入幻幽谷,能活着出来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你是唯一一个毫发无损走出谷的人,你有这般通天的本领何需来做奴才。”

  夜影怔住了,这恐怕是有史以来,宫主对他说的字数最多的一番话。

  火琉璃的名字,他只在赐名时提过一次,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叫火琉璃,没想到宫主至今还记得,这一晃竟已十一年。

  要说为什么安然无恙走出幻幽谷,他曾对天起誓,死也不能说,面对连珠炮般的质问,他才发现关于宫主所问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了。

  “……宫主,您怀疑属下,大可一剑杀了属下,但属下对您绝无二心。”他说完捡起自己的佩剑双手呈上,递至沈若君面前,垂首躬身无比恭顺的模样。

  沈若君并没有被他的以死表忠心的行径打动,抬脚将他手中的剑踢飞出去,手背遭这一脚踢血管爆裂,血涌如泉顺着小臂渗入袖中,湿黏而腥。

  “哼,绝无二心,漂亮话谁不会说,你究竟是灵山一族的细作,还是玄灵教的走狗?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说实话我饶你不死。”

  “阴谋?我会对您会有什么阴谋呢?”

  他怔在原地,双臂无力低垂下来,殷红的血液滴流在地,在青石板上格外醒目,他欲起身为自己辩解,却忽然腰间一阵刺痛,四肢似乎被麻痹,动弹不得。

  沈若君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凤眼半垂,从发间再次抽出一根银针,拿在眼前,指尖拧动着针尾,银色针尖冒着微微寒光。

  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竟出手锁住了他全身经脉。

  他感觉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切是那么地不可思议,他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一次次对他下狠手。

  眨眼间,又是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脖颈右侧穴位又中一针。

  白皙的额头汗珠密布,映入眼帘的是沈若君那俊冷的容颜,脖子那一针强迫他睁大双眼,想闭上眼皮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步步逼近。

  “你不是死也不愿睁眼,这不是睁开了么?”沈若君冷冷的笑了笑,凑近了弯下腰,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看得极为仔细。

  夜影怔怔仰视着沈若君乌木般的双瞳,画面与记忆里那双稚嫩的眸重叠,当时的他将自己护在水下,目光格外温柔,而时过境迁,就竟像换了个人一样。

  阿璃不顾艰难险阻万人唾弃,守护您十一年,难道错了吗?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胸口似乎被压着千斤的巨石,呼吸困难到即将窒息。

  沈若君怔了怔,目光跟随那泪珠滑落到地上,似乎在说你也会哭吗?

  这般优柔的神情在他脸上展现不过片刻,即恢复素日那般冷漠,不耐道:“你这眼睛……除了睫毛长点,也没什么特别,为何不让本座看?”说着抽出了脖颈的那枚银针,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圆形针孔。

  那粗鲁的拔针手法,让人无法相信他竟会与秦怀玉是师兄弟。

  “……嗯?”拔针的痛感消失后,他才猛然领悟到,自己的瞳色居然在月圆之夜恢复正常?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双眼,不由欣喜若狂,想来是秦医师给的药丸生了药效。

  沈若君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眸俯视着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来人,将他带去水牢。”

  他再次愣了,……水牢?这是要将他从暗卫里……除名?

  明亮的主殿中央,他半裸着跪在平铺的青石上,头上发髻散乱,几缕黑发垂挡左脸乌黑的眼眸。

  沈若君话音刚落,从耳室走出两名黑衣侍卫,虽然蒙着脸,但夜影一眼认出了他们二人,同属暗卫的夜战和夜司。

  如此看来,着一切是早已计划好的,只等他入瓮,他想来也是,以自己的实力,若殊死拼杀胜负难料,沈若君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今晚这一出,的确像是他的作风。

  夜影微闭双眼,将所有思绪都埋藏在心间,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夜司捡起散落在他脚边的衣衫,一件件为他披上,一旁的夜战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夜司不明所以,顺着夜战的目光,看到了沈若君凌厉的眼色。

  夜司:“是要老大光着身子出门吗?”

  夜司定了定眼,男人冷厉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他回首垂眸,微不可闻叹口息,不得不将刚为老大披上的衣衫,又一件件脱下。

  夜影跪在地上,双眸幽潭死水般无神,像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布偶,仍由夜司脱去遮身衣物。

  夜司低声道:“影大,得罪了。”说着将他双手扣在身后,押他起身,长时间跪地,腰间要穴又中了银针,以至于起身颇有些艰难,全靠夜司双臂将他带起。

  夜战收缴他的佩剑,拾起落在地上的衣物,三人转身跨步走出那扇大门。

  就这样离开他心有不甘,在门口一丈远处,他突然站住脚,侧过脸去看向屋内那个男人,深吸口气咬牙问道:“十一年来,您信任过我么?”

  男人可以回答说没有,也可以说有过,但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使用内力,甩袖将那扇门哐当一声给关上。

  那摔门的声响,就像是一记闷锤,将原本已处在崩溃边缘的夜影,轻轻一击……近乎倒地,夜司赶忙扶住他。

  那个男人竟如此厌恶他,到了最后,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呵~可世间哪有这样的假如?

  即使宫主厌恶他,但他忍不住最后再多关心一句,他望着那扇门语调含悲,“宫主,青鸾殿夜深寒重,您受了风寒,还是早些回玉曦殿就寝吧,今后影子不在您身边,请您多保重。”

  却听哗的一声,殿内烛火尽灭,死寂一般的黑沉。

  夜影轻轻阖了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看来自己又在瞎操心,伺候在宫主身边的人成百上千,这一声保重还是说给自己吧。

【作者有话说:新开文 送给大家一首好听的歌,Crying in the Rain,感谢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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