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求生的本能,胸腔极力扩张,终于将堵在喉咙里那口气呼了出来,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怎么睁不开眼,脑袋也像是被灌了铁砂似的,抬不起来。
在寂静的黑暗困顿中挣扎了不知有多久,忽然看见了一丝光明。
那光线无限扩张,直到看到实物,头顶上空是金丝帐暖,云纱漫漫,枕着金玉软枕,轻若无物的芙蓉流云蚕丝被,盖在自己身上,包的严严实实。
这是哪?
夜影缓缓转动头部,脖颈似老旧磨盘般迟滞,目光却仍旧澈亮。
烛光莹亮的百转琉璃灯下,金丝楠木方桌上倚着一人,白皙瘦长的手臂竖立撑着脑袋,桀骜的凤眼微闭着,墨色发丝垂挡着半侧脸颊,气息平缓。
宫主!!!
他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神情也恢复了以往那般警觉,着眼打量四周,若没看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宫主寝殿。
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尚历历在目,宫主拿莫须有的罪名惩治他,桎梏手脚腕子的铁链,沉重而坚硬,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全身浸在腐臭腥重的水池中。
他赤着上身枷在池中,扎在腰间的银针令他四肢如电击般疼痛,头颅重如铁坨,怎么也抬不起。
“……宫主……”
最后的呼喊声几乎微不可闻,却已经是耗尽他的全身最后一丝气力。
这些是脑子里最后影像,而后发生什么,一概不知,此时却躺金丝楠木镂兽雕花的拔步床上。
鼻间是沁人心脾的香气,多年前他曾见识过,那是源自幻幽谷一种珍草秘制而成的熏香,世人称之凝神香,如其名曰有凝神聚气的功效,只是这香贵过黄金,一撮香可抵百两。
这是宫主给我用的?
望着玉炉上烟雾轻飘,心却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渊,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
十年来,宫主处处针对他,折磨他,他何时有过这等待遇。
着手轻轻掀开流云被,坐起起身,四肢百骸似被拉扯般疼痛,他颦眉蹙额,紧咬牙关将那疼痛忍下,轻手轻脚下床,连鞋都不敢穿,生怕惊动那熟睡的人。
青石地砖冰凉如水,足尖如脚踏莲叶般小心翼翼,还没走出主殿额间已汗珠密布。
“去哪儿?”略带沙哑困倦的声音在他身后乍然响起。
沈若君睡眠极轻,在夜影掀被子时便已经苏醒,不动声色看着他做贼似溜下床,鞋也不穿,若再病倒,他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夜影身形一凛,佝偻着腰,脚下步子抬在半空尚未落地,眉角流下一滴冷汗,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踌躇着,脚下忽然一松,被迫跌进身后之人的怀中,腰侧被手掌覆盖,那只手穿进宽大的中衣,直接贴在腰侧肌肤,寒凉如雪。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抱他,以往一个眼神的触碰都要受罚,如今……他不敢再想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沈若君将夜影打横抱在怀里,看他双肩紧缩,两手掬在胸前,嘴角不自觉上扬,挑眉看他,“你这是害羞了?”
他愣了愣,宫主,害怕跟害羞是两回事吧,却也不敢反驳回嘴,也不敢说放自己下来之类的话,只得将头埋在臂弯,蹙眉不语。
沈若君困极了,将夜影抱回床上,盯着他冷声道:“躺下,若是敢跑,那就跑一个试试。”
见沈若君冷声冷气说话,夜影心里反倒踏实了些,人也安分不少,照着醒来时的模样,安静躺下盖好被子。
清亮的双眸巴巴望着沈若君,似是在说:宫主,我这样子,您看还满意吗?
沈若君鼻腔沉沉出气,凤眼斜看着他漠然道:“你这样,本座睡哪?”见他似要起身下床,轻咂嘴温怒道,“躺过去点。”
夜影赶忙往内侧挪了挪,腾出大片位置来。
暖意洋洋的玉曦殿,一盏留夜烛火微亮,冉冉冒着一撮火光。
可能是太累了,沈若君躺下后,静静凝望着怕成小鸡一般的夜影,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影背部紧贴着墙,屏息敛神不敢妄动,直到沈若君气息趋于平缓,他才长长吁口气。
凝神香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药香沁入鼻内,夜影沉浸于这淡淡的药香,十一年过去了,这特殊的香气依然能让他感到安心。
熟睡中,沈若君狭长的凤眸,比清醒着少几分狠厉,浅薄的卧蚕下方一弯浅浅的灰影,夜影看得入神,一切恍如隔世,此前莫说是同睡一张床,即便不经意的触碰,都要挨鞭杖五十。
此时已敲响三更鼓,夜影却始终没有一丝睡意,他只想离开这。
只见沈若君颦眉动了动嘴角,不悦地嗯了一声,拱了拱肩膀,将被子带走一大半。剩他一人在凉夜里瑟瑟发抖,他连想都不能想……
怕惊醒了熟睡的人,再也不敢乱动,一直保持着固定姿势,渐渐地便也困了,继而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今日赠送曲目 Canon in D 小提琴&竖琴版本的 感谢冰摇红梅黑加仑的收藏 还有绿依林小可爱的评论 望走过路过的读者们收藏一个 谢谢啦】